急救室的灯在头顶晃成一片白，苏晚的橡胶手套沾着血，在陆铮的战术背心前剪开第三个口子时，金属剪刀磕到了隐藏的钢板。
"别动。"她声音发颤，抬头时正撞进陆铮的眼睛——那双惯常像淬了冰的眸子里，此刻浮着层薄雾，是疼极了也不肯哼一声的倔强。
雨砸在急诊大厅的玻璃幕墙上，噼啪作响。三天前陆铮带队去边境围剿毒贩，撤退时遭遇伏击，他是最后一个被抬上首升机的。苏晚接到电话时正在给留守儿童做体检，白大褂都没脱就往医院跑，鞋跟在走廊摔出两道水痕。
"子弹嵌进肩胛骨，离动脉两毫米。"主刀医生把她往旁边带，"陆队烧了三天，刚才体温又飙到39度......"
现在陆铮就躺在她面前，迷彩服被血浸透，露出精壮的胸膛却裹着厚厚的绷带。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，喉结动了动，沙哑得像砂纸擦过："苏医生......不用这么急。"
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。三个月前在山区义诊，也是这样的雨夜，她背着药箱摔进泥坑，是陆铮的越野车碾着积水停在她面前。那时他刚结束任务，作战服还滴着水，却下车帮她捡散落的疫苗，指节粗得能捏碎药瓶，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玻璃。
"陆队是特种兵，不是铁打的。"她扯过纱布按压伤口，血立刻渗出来，"再乱动，我就把你绑在病床上输液。"
陆铮忽然笑了，眼尾的伤疤跟着牵动："绑过。"
苏晚的手顿住。
"去年在边境扫雷，我腿被碎片扎了。"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银镯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手术时，奶奶送的，"你当时举着止血钳吼'再乱动就缝嘴'，结果把我绑在担架上，自己蹲在旁边哭。"
苏晚耳尖发烫。那天她刚满26岁，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伤员，止血钳抖得几乎拿不住。陆铮的血浸透了她的白大褂，她却盯着他绷带上渗血的指缝，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："阿晚，医者的手要暖，心更要软。"
"你当时哭着说......"陆铮的声音低下去，"说'我还没谈过恋爱，不想死'。"
急救室的门被推开，实习护士抱着保温桶进来："苏医生，陆队家属熬的粥。"
苏晚接过时，瞥见保温桶上贴着便利贴，是陆铮战友的字迹："嫂子，陆哥说您熬的小米粥最香，他醒了就喝。"
她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，厨房台面上温着的砂锅。陆铮总说她做饭像打仗，可每次她端出粥，他都会喝得底朝天，连碗底的米粒都要舔干净。
"放着吧。"她转身时，陆铮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袖口。
他的掌心滚烫，像块烧红的炭。苏晚这才注意到，他迷彩服下的战术腰带里，还别着个褪色的布包——是她上个月塞给他的，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，"提神，别总抽那么多烟。"
"苏晚。"他的声音哑得厉害，"那天在雷区......我以为要死了。"
"胡说。"苏晚抽回手，却把保温桶搁在他床头，"你命硬得很，子弹都绕着你走。"
陆铮却攥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："可我想活着，想看你穿婚纱，想听你骂我老不正经......"
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。苏晚这才发现，他的额角又渗出冷汗，体温计显示39.5度。她手忙脚乱地翻找退烧药，却被他扣住后颈，拉近距离。
"苏医生，"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，"你上次说，医者的手要软。"
"那是说给新来的实习生听的！"苏晚拍开他的手，却在推他肩膀时，摸到他战术背心里藏着的硬物——是个丝绒盒子，边角磨得发亮。
"你......"
"求婚戒指。"陆铮低笑，"本来想等任务结束，在你常去的社区医院楼下......"
窗外的雨忽然停了。月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，照在陆铮眼底的温柔里。苏晚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，他蹲在她旁边，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她身上，说："苏医生，以后我保护你。"
现在换她握住他的手，按在自己心口："陆铮，我早就被你保护好了。"
监护仪的滴答声渐趋平稳。陆铮望着她泛红的眼尾，忽然轻声说："苏晚，这次换我等你。"
等她放下手术刀，等她穿上白纱，等她在阳光里笑着对他说："陆先生，我来接你回家。"
窗外的梧桐叶上，最后一滴雨珠落下来，正好砸在陆铮手背的绷带上。那里有十七道排列整齐的旧伤疤，像等待检阅的士兵——每一道，都是他活着，走向她的证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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