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的谈话，没能立刻让一切恢复如初。裂痕还在，像玻璃上的蛛网，看得见，摸得着。但至少，两人不再背对背，而是尝试着转过身，面对那一地狼藉。
杨子辰出差前的最后两天，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。话还是不多，但不再是刻意的沉默，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重新开口的笨拙。
他会问：“早上想吃什么？我下去买。”
她回答：“都行，跟你一样。”
他去超市采购，会顺手带回来她爱吃的那种牌子的酸奶，放在冰箱显眼的位置。她晚上加班回来，看到厨房灯还亮着，锅里温着一点白粥，虽然她通常累得根本没胃口。
是一种小心翼翼的、试探性的靠近。像两只冬天里互相取暖的刺猬，既想靠近，又怕扎到对方。
临走前一晚，杨子辰在房间收拾行李。林晚靠在门框上看着。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，放进去，动作很慢。以前他出差，都是林晚帮他收拾，她会絮絮叨叨地提醒他带这个带那个，往他箱子角落里塞零食和常用药。
现在，她只是看着。看他拿起那件她送的衬衫，犹豫了一下，又挂回了衣柜。看他把充电器线缠了又缠，还是没理顺。
“京城现在冷，厚衣服多带点。”她还是没忍住，开口提醒。
杨子辰动作顿了一下，“嗯”了一声，又把那件衬衫拿了出来，塞进行李箱角落。
“胃药带了吗？”她又问。
“带了。”他指了指箱子侧袋的小药盒。
短暂的对话后，又是沉默。但这次的沉默，不那么难熬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杨子辰要赶早班飞机。林晚醒了，但没起床。听着他在外面轻手轻脚地洗漱、换鞋、最后检查行李。然后，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。
他推开门，站在门口。晨光微熹，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。
“我走了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林晚应了一声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“路上小心。”
他站了几秒，好像还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。
听着关门声，林晚才睁开眼，看着天花板发呆。心里空了一块，但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空洞，而是一种……悬而未决的等待。
杨子辰到京城后，给她发了个信息报平安。很简短：「到了。安顿好了。」
林晚回：「好。」
接下来几天，联系断断续续。他好像很忙，信息回得慢，有时隔好几个小时。内容也干巴巴的，多是「在开会」、「忙」、「睡了」。
林晚也忙。项目进入最后冲刺，各种问题层出不穷。她有时深夜回到空荡荡的家，累得瘫在沙发上，连灯都不想开。拿起手机，想跟他说说今天的烦心事，打了几行字，又删掉了。怕打扰他，也怕得不到期待的回应。
他们像两个信号不好的对讲机，偶尔能接通，但杂音很大，听不清对方真正想说什么。
周五晚上，林晚难得没加班，一个人在家煮泡面。手机响了，是视频邀请。杨子辰发来的。
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，接通。屏幕那端，他看起来有点疲惫，背景是酒店房间的白墙。
“吃饭了吗？”他问。
“正吃呢。”她把摄像头对准桌上的泡面碗。
“就吃这个？”
“懒得做。”她岔开话题，“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“还行，就是有点干。”他揉了揉鼻子，“项目比预想的麻烦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都是些表面话。工作，天气，饮食。避开所有可能引发地雷的话题。
沉默间隙，林晚听到他那头有隐约的音乐声，像是电视开着。
“你看电视呢？”她问。
“嗯，随便放着，有点声音。”他顿了顿，忽然说，“刚才看到一个节目，讲老江城的，想起以前学校门口那家热干面了。”
很普通的一句话，却让林晚心里微微一动。他开始回忆过去了，这是个好迹象。
“是啊，那家味道是挺正的。”她接上话，“好久没吃了。”
“下次回去，一起去吃。”他随口说。
“好。”
视频挂了。林晚看着黑掉的屏幕，泡面己经坨了，但她心里却有点暖。虽然只是几句家常，但好像是这段时间以来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“聊天”。
周末，林晚决定给自己放个假。她没窝在家里，而是一个人去江边走了走。天气很好，有很多情侣和一家人出来散步。她看着别人成双成对，心里有点羡慕，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酸涩。
她拍了张江景发给杨子辰：「天气挺好，出来走走。」
过了一会儿，他回了一张照片，是京城灰蒙蒙的天和光秃秃的树枝：「这边不行，风大，吃一嘴土。」
林晚看着那张照片，笑了。她能想象出他皱着眉头的樣子。
晚上，她主动给他发了视频。这次聊得自然了些。她说了说项目进展，他吐槽了一下北京难吃的盒饭。她还给他看了阳台上新开的一盆小花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？”聊到最后，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屏幕那端，杨子辰沉默了一下：“可能还得一阵。这边事儿没完。”
“哦。”她有点失望，但没表现出来。
“不过……”他补充道，“下周末应该能空一天， maybe 能回去一趟。”
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：“真的？”
“嗯，还不确定，尽量。”他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些，“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。”
“好，等你回来做。”她立刻答应。
挂了视频，林晚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。她开始计划下周的菜单，甚至想着要不要把家里再收拾一下。
缓冲期，或许就是这样。不是立刻回到浓情蜜意，而是在距离和时间的帮助下，慢慢找回相处的节奏，重新积攒靠近的勇气。那些没说出口的歉意和思念，藏在日常的问候里，藏在分享的照片里，藏在“等你回来”的约定里。
线头捏住了，虽然接上还需要耐心，但至少，不再随风飘远了。京城到江城，一千多公里，此刻却好像没那么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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