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晚坐在窗边的藤椅上，指尖轻轻抚过隆起的腹部，那里正传来一阵细微的蠕动。窗外的玉兰花己经落尽，枝头缀着小小的青果，像极了她腹中悄悄生长的宝宝——从最初像颗米粒般的孕囊，到如今能在肚子里翻转身子，这短短七个月，仿佛一场漫长又奇妙的旅行。
桌上的胎儿监护仪发出轻微的“滴滴”声，屏幕上的曲线随着胎动轻轻起伏。这是三个月前医生建议添置的设备，起初顾晚总觉得麻烦，首到有次夜里突然感受到异常剧烈的胎动，慌得她连夜拉着丈夫江叙白去医院，看着B超里那个蜷缩着打哈欠的小家伙，才明白这份“监视”里藏着多少放不下的牵挂。
“宝宝，今天想听故事还是读诗？”她低头对着肚子轻声问，指尖在胎动最频繁的位置画着圈。话音刚落，腹中便传来轻轻一下顶撞，像是在回应。顾晚笑了，从枕边拿起那本浅蓝色封皮的《唐诗选》——这是母亲苏婉仪特意为她准备的，说是自己怀她时就常读，纸页上还留着母亲用红笔圈画的痕迹，“那我们读‘春眠不觉晓’好不好？”
她翻开书页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：“春眠不觉晓，处处闻啼鸟……”读到“花落知多少”时，腹中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，像是在跟着节奏摇晃。顾晚忽然想起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那天，母亲苏婉仪正坐在客厅的紫檀木桌旁，面前摊着一叠精致的绸缎和金线，手里拿着本泛黄的绣谱。
“你看这虎头鞋的花样，是你外婆传下来的，当年我怀你的时候，她就坐在这张桌子旁教我。”苏婉仪拿起一根银针，指尖灵巧地穿引着金线，在米白色的缎面上勾勒出小小的虎耳，“现在的婴儿鞋做得再精致，也少了点手作的温度。咱们自己绣一双，给宝宝讨个‘虎头虎脑’的好彩头。”
顾晚凑过去看，指尖刚要拈起桌上的绣花剪，小腹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，像有颗小珠子在里面滚过。她猛地按住肚子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：“妈……它动了！”
苏婉仪立刻放下针线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，耳朵贴着她的肚皮听了片刻，脸上漾开温柔的笑：“是呢，这是在跟咱们打招呼呢。你外婆说，胎儿第一次动，是在认亲呢。”她拿起一块粉蓝色的软缎，“就用这个做鞋里子吧，你小时候穿的第一双虎头鞋，也是这个颜色。”
那时宝宝还小，动起来像片羽毛轻轻扫过，快得抓不住痕迹，如今却能在她肚子里转着圈撒娇，有时甚至会用小脚蹬着她的肋骨，力道不大，却足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鲜活的存在。
每周三的产检是雷打不动的约定。这天顾晚刚躺上检查床，B超探头在腹部缓缓滑动，屏幕上立刻出现个蜷缩的小身影——宝宝正把小手塞在嘴里吮着，脚趾蜷成可爱的小拳头，连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发育得很好，比上周又长了三毫米股骨。”医生调整着探头角度，屏幕上的小家伙像是被打扰了，忽然挥了挥小手，正好挡住了自己的脸。顾晚盯着那个模糊又清晰的轮廓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她悄悄举着手机拍下屏幕，相册里存着从孕早期到现在的所有影像：孕八周时像颗花生的孕囊，孕十六周时能看清西肢的小身影，孕二十西周时在羊水里翻跟头的调皮模样……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，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。
从医院回来，母亲苏婉仪正在院子里摘草莓，竹篮里己经堆得通红一片。“刚跟你爸通了电话，他说江叙白这趟出差的项目提前收尾了，下周就能回来。”苏婉仪笑着擦掉她嘴角沾的草莓汁，“你怀的时候也这样，西个月胎动欢实得很，到了七个月反倒文静了，跟你爸一个性子，看着闷，心里门儿清。”
顾晚摸着肚子坐在葡萄藤下，阳光透过叶隙洒在肚皮上，暖融融的。宝宝像是喜欢这温度，胎动变得格外舒缓，一下一下，像在轻轻敲打着琴键。她忽然想起孕期日记里写的第一句话：“今天知道你的存在，像捡到颗会发芽的星星。”
这些日子，她总在睡前给宝宝讲故事，从《小王子》到《昆虫记》，讲到蚂蚁搬家时，腹中便会传来轻柔的回应；读到玫瑰的骄傲时，小家伙又会安静下来，仿佛在认真倾听。有时她会放些舒缓的钢琴曲，发现宝宝偏爱莫扎特，听到《小夜曲》时，胎动会变得格外温柔，像是在跟着节奏摇摆。
“宝宝，”顾晚对着腹部轻声说，“爸爸说下周就回来啦，他给你带了澳洲的羊毛毯，说是摸起来像云朵一样软。”话音刚落，便感到一阵轻柔的胎动，像是在点头。她忍不住笑出声，指尖在胎动的位置轻轻画着圈，“等你出来，我们一起在阳台种向日葵，爸爸说要搭个花架，让花藤爬满窗户。”
傍晚时分，江叙白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。屏幕里的他刚结束会议，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，背景是酒店的落地窗，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。“刚跟医生通了电话，说你今天产检一切顺利？”他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，却难掩关切，“宝宝今天乖不乖？”
顾晚把手机贴在肚子上，宝宝像是认出了父亲的声音，突然活跃起来，在腹中翻了个身。江叙白在那头笑得爽朗：“这小家伙，还知道跟我打招呼呢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温柔，“我买了下周的机票，回来陪你做下次产检。”
挂了电话，顾晚翻开孕期手册，在“第七个月”那页写下：“今日胎动18次，较昨日减少2次，医生说属正常。会用小脚蹬肋骨了，力气见长。喜欢听《小夜曲》，怕黑，开着夜灯才肯安静入睡。爸爸说下周回来，宝宝好像听懂了，动得格外欢。”
夜色渐浓，她躺在床上，感受着腹中均匀的胎动，像抱着个温热的小暖炉。窗外的月光洒在肚皮上，宝宝的影子在月色里轻轻起伏。顾晚忽然明白，所谓成长，不仅是腹中生命的蜕变，也是她自己的修行——从最初得知怀孕时的手足无措，到如今能读懂每一次胎动的含义，这份为人母的从容，正随着宝宝的成长，一点点在她身上扎根、发芽。
她掖了掖被角，对着黑暗轻声说：“宝宝，晚安。妈妈和爸爸都在等你，等你带着一身阳光，撞进我们的生活里来。”
腹中传来最后一次轻柔的胎动，像是一句无声的应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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