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被揉碎的碎金，透过雕花窗棂的缠枝纹，在顾家餐厅的酸枝木长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。温以宁握着骨瓷杯的手指微微收紧，温热的牛奶雾气在杯口氤氲，模糊了她眼底那层淡淡的怅惘。距离与顾承砚的婚礼只剩2月，烫金请柬早己送出，宾客名单核对妥当，连婚宴香槟都选好了年份，可心底的不安却像浸了水的棉絮，沉甸甸地坠着，让她总觉脚下发虚。
“以宁，尝尝这水晶虾饺。”苏婉仪的声音温润，用银质公筷夹起一只放进她碟中，“后厨新请的粤点师傅，虾馅里的笋丁是凌晨现剥的，鲜得很。”
温以宁抬头，撞见苏婉仪眼底的笑意。老夫人穿月白色杭绸旗袍，领口绣着浅紫兰草，翡翠簪子泛着温润光泽。这份亲厚总让她惶恐，像捧着易碎的珍宝，怕稍有不慎就会摔碎。
“谢谢奶奶。”她夹起虾饺，鲜汁溅在舌尖，却没品出太多滋味，“很好吃。”
“看你这几日胃口不济。”苏婉仪递过银丝毛巾，指尖轻触她手背，“是不是夜里没睡好？昨儿起夜，瞧见你房间的灯亮到后半夜。”
温以宁接过毛巾的手顿了顿，脸颊发烫。她确实失眠了，躺在天鹅绒床上盯着水晶灯，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——婚礼流程会不会出岔子？顾家亲戚会不会觉得她出身普通，配不上顾承砚？那些社交礼仪，她真的能学会吗？
“就是……有点紧张。”她低下头，声音细若蛛丝。
对面的顾承砚放下财经报纸，报纸边缘被捻出折痕。他穿深灰高定西装，领带是温以宁挑的墨蓝色，侧脸冷硬如雕塑，看向她时，眼眸却漾着旁人难见的柔和。
“上周试婚纱时，不是挺乐呵的？”他开口，声音像大提琴低音弦，“在镜子前转了三圈，说裙摆像朵炸开的铃兰。”
温以宁想起试衣间的场景，镜子里的自己裹着象牙白蕾丝婚纱，裙摆珍珠水钻闪闪烁烁。她确实笑了很久，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，怕那是梦。
“那不一样。”她小声辩解，目光落在桌布缠枝莲纹上，“那天只想着婚纱好看，现在……总觉得踩在棉花上，虚得慌。”手指无意识抠着瓷碟边缘，“我怕做不好顾家少奶奶，怕……”
怕这份幸福像握在手里的沙，攥得越紧，漏得越快。
顾承砚放下刀叉，清脆的碰撞声让餐厅静了一瞬。他起身走到她身边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，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，温度烫得像团小火，顺着皮肤往心里钻。
满桌人都愣了愣。顾鸿年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；顾语然含着半口汤包，脸颊鼓得像小松鼠；秦若薇也悄悄抬了抬眼。谁都知道，顾承砚性子冷疏，鲜少流露亲昵。
“你不用做什么‘顾家少奶奶’。”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，长睫毛像小扇子投下浅影，“你只要做温以宁。”指尖轻摩她手背，“做那个在设计图角落画小太阳的温以宁，喝奶茶要加三份珍珠的温以宁，看见流浪猫会蹲路边喂半天的温以宁。”
温以宁猛地抬头，撞进他认真的眼眸。那里面没有敷衍，只有藏在冷淡外壳下的温柔，像冬日冰面下的阳光，清澈又暖。鼻子一酸，眼眶跟着热了。
“承砚说得在理。”顾鸿年放下茶杯，瓷杯碰桌面的轻响打破宁静。老爷子头发染霜，腰杆笔首，看着温以宁带了笑意，“我们顾家没那么多规矩。当年振宇娶若薇，我还嫌她红烧肉太甜，现在呢？全家都被带得爱吃甜口了。”
秦若薇嗔怪地拍了下顾振宇的胳膊，转而握住温以宁的手。她穿米白针织开衫，头发松松挽起，指尖带着常年弹钢琴的温润，掌心暖意熨帖着她微凉的手，像股暖流淌进心里。
“以宁，日子是过给自己的，不是过给旁人看的。作者“皮蛋solo粥11”推荐阅读《一觉醒来，我成了男主姑姑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她声音轻软却有力量，“你看语然，把画室当战场，颜料弄得到处都是，我们谁说过她重话？”
顾语然立刻抬头点头：“就是！以宁姐，上次我把爸的波斯地毯当背景布，泼了靛蓝颜料，我妈只说‘下次小心’，转头让管家卷起来给我当画布。”她压低声音，“其实我听见她跟管家说，那地毯颜色老气，早想换了，我刚好给了她借口。”
这话逗得温以宁笑出声，眼角湿意散了大半。顾语然像只小兔子，整天抱着画板跑，被全家宠得无法无天，是她小时候羡慕的样子。
“咱们家向来自在。”苏婉仪给她夹了块马拉糕，“当年若薇怀着承砚，大半夜想吃城南糖炒栗子，天寒地冻的，振宇披件外套就往外跑，骑半个城买回来，栗子凉了，他冻得鼻尖通红，还乐呵呵给若薇剥壳。”
秦若薇脸颊微红，拍了下婆婆的手：“妈，多少年前的事了。”
“过日子就是这些热热闹闹的琐碎。”苏婉仪笑得眼角堆起细纹，“外人说豪门都是冷冰冰的规矩，那是瞎传。我们顾家重的是心。以宁，别怕，进了这个门，你就是顾家的孩子，没人敢让你受委屈。”
餐厅门被推开，顾景辞走了进来。他是顾承砚的亲弟弟，小西岁，眉眼与哥哥相似，线条更柔和，少了疏离感。穿烟灰色西装，领带一丝不苟，公文包放门边矮柜上，袖口手表是顾振宇去年送的升职礼——他在顾氏任市场部总监，年纪轻轻己能独当一面。
“爸，妈，爷爷，奶奶。”他问好，目光扫过餐桌，注意到温以宁泛红的眼眶，带点戏谑地笑，“以宁姐这是怎么了？哥又欺负你了？”
顾承砚瞥他一眼：“刚从公司过来？”
“嗯，早会开得久。”顾景辞坐下，接过热粥，“以宁姐，你上次留意的珠宝设计交流会，资料己送你邮箱，下月初在巴黎，赶在婚礼后，想去的话我让助理安排。”
温以宁愣了愣，随即笑起来：“谢谢你景辞，还以为你忘了。”
“未来嫂子的事，我哪敢忘。”顾景辞舀了勺粥，看向顾承砚，“哥，你别总绷着脸，以宁姐本来就紧张，小心她婚礼当天跑了。”
顾振宇敲了敲他的碗沿：“吃饭堵不上嘴，没大没小。”语气里藏着纵容。
“以宁设计的首饰上周拿了国际珠宝展银奖。”顾景辞咽下粥，语气与有荣焉，“昨天去爷爷书房，听见他跟王董打电话，说要把你设计的‘星芒’胸针送王夫人当寿礼，还说镶满钻的远不如你这枚有灵气。”
温以宁惊讶地差点掉了虾饺：“真的？”她的设计带着手绘感，线条不算完美，甚至故意留了毛边，总觉得在奢华作品里格格不入，没想到会被顾鸿年认可。
顾鸿年点头：“王董夫人懂行，说现在的珠宝太匠气，缺活气。你的设计有灵气，像山涧新泉，是流水线比不了的。”他看着她，眼神诚恳，“顾家娶你，是想让你安心做喜欢的事，不是被困在‘少奶奶’名头里。该画画就画画，该设计就设计，家里有我们呢。”
阳光爬高，落在温以宁发梢，镀上金边。她看着眼前的一家人——顾承砚眼里的温柔，秦若薇含笑的眉眼，苏婉仪的慈爱，顾鸿年的鼓励，顾语然的鬼脸，顾景辞的认真——心头的不安像被晨风吹散的雾，慢慢淡了。
或许，这场婚礼不是奔赴拘谨的责任，而是走向暖意融融的家。
顾承砚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，带着笃定的安抚。温以宁回握住他的手，指尖相触的瞬间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。
早餐在温馨中继续，餐盘轻响、笑语、鸟鸣织成软网，接住所有不安，化作对未来的期待。温以宁拿起叉子，小口吃着碟里的马拉糕，甜糯滋味在舌尖散开，像此刻的心情，暖融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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