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，喉结动了动，声音有点发颤：“照这么下去，再过十年，咱二龙湖村是不是就没了？到时候你想唱二人转，都没人给你搭茬了。”
张春生没再唱，只是盯着手里的搪瓷缸，缸子上印着的 “农业学大寨” 字样己经模糊不清，只剩下个大概的轮廓，跟被水泡过的戏词似的。雪又开始下了，比刚才密了点，落在老爷子的军大衣上，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，活像给大衣镶了圈白边。“没人搭茬怕啥？我跟你忠芸婶子唱，她那嗓子，亮堂着呢，跟戏班里的花旦似的，唱《回杯记》比谁都地道。”
张浩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雪，雪沫子顺着裤腿往下掉，在棉裤上留下一道道白印，跟画了幅抽象画似的。他往村里走，脚步有点沉，踩在雪地上发出 “咯吱咯吱” 的响，声音在空旷的村子里传得老远，跟舞台上的板胡伴奏似的。
村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坯墙，屋顶铺着红瓦，不少人家的瓦缝里插着枯草，有的窗户纸破了，用塑料布糊着，风一吹，塑料布 “哗啦啦” 响，跟台下观众的掌声似的。路过王婶家，院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收音机的声音，正播着二人转《大观灯》，“正月十五是元宵啊，男女老少乐逍遥啊～” 王婶跟着哼，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，却挺有劲儿。王婶家的儿子去年去了深圳，听说在电子厂上班，一年没回来了，院子里的柴火垛堆得老高，跟座小山似的，应该是王婶提前劈好的，怕冬天没的烧，冻着自己。
走到自家院门口，张浩推开门，院子里的雪扫得挺干净，露出一小块水泥地，那是去年他回来时帮着铺的，现在看跟块补丁似的。堂屋门没关严，留着道缝，里面传来电视机的声音，正播着老版二人转《西厢记》，“张生啊，你莫要心急慌啊～崔莺莺，她在那绣楼藏啊～” 台词他都能背下来了，小时候跟着爷爷在村里的戏台子底下听，听了不下十遍。
“回来了？冻坏了吧？” 他妈从里屋走出来，手里拿着件刚织好的毛衣，线是深灰色的，针脚有点歪，跟没对齐的戏词似的。“快进屋，外面冷，我给你烧了炕，炕头热乎，跟戏台子后台的火炉似的。”
张浩点点头，进了屋，一股暖流扑面而来，带着点煤烟味和饭菜的香味，跟小时候在戏台子底下闻着的爆米花味似的，挺亲切。屋里挺暗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只有台灯亮着，照在炕边的小方桌上，桌上放着盘炒白菜，还有个咸鸭蛋，是他妈特意给他留的，蛋黄油汪汪的，看着就有食欲。
“吃饭了吗？没吃我给你热饭，锅里还留着你爱吃的玉米粥，熬得稠稠的，跟浆糊似的，暖胃。” 他妈把毛衣放在炕上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，“咋穿这么少？跟个唱戏的似的，为了好看不穿厚衣服，冻坏了咋整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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