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天鹰看着李太平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——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，不像是驿城的汉人那样要么善要么恶，而是像戈壁上的胡杨树，根扎得深，枝桠却带着刺，为了活下去，能把所有的算计都藏在年轮里。
就在这时，北门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梆子声——不是示警的急促响声，而是慢悠悠的“笃、笃”两声，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。李太平和海天鹰对视一眼，都站了起来。
“是刘老栓。”海天鹰低声说，手里的猎弓瞬间拉满。
李太平按住他的手，摇了摇头：“别急，看看他想干什么。”他知道，这是刘老栓在给颉利发报信，却故意没阻止——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，把内鬼和外敌一起解决。
两人趴在哨塔上，朝着北门的方向看。只见刘老栓果然打开了北门的一条缝隙，一个黑影钻了进来，正是白天那个斥候，手里还拿着把弯刀，显然是来“接应”刘老栓的。
刘老栓哆哆嗦嗦地跟在斥候后面，指着暗渠的方向：“暗渠就在那边的沙丘后面，我带你去……你答应我，一定要放了我儿子。”
斥候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：“少废话，先找到暗渠再说！要是敢骗我，现在就杀了你！”
两人刚走到主渠边，李太平突然大喊：“抓奸细！”
哨塔上的火把瞬间点亮，孙老三带着青壮们从暗处冲了出来，手里拿着柴刀和断矛，把斥候和刘老栓团团围住。斥候见状，挥着弯刀就要反抗，却被海天鹰一箭射穿了腿，惨叫着倒在地上。
刘老栓吓得瘫坐在地上，脸色惨白：“我不是奸细！我是被逼的！他们抓了我儿子……”
孙老三一脚踹在他身上，骂道：“你个叛徒！要不是太平哥早就防着你，我们都得死在你手里！”
李太平从哨塔上跳下来，走到刘老栓面前，蹲下身，手里的螺纹钢轻轻敲着地面：“我没说要杀你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让刘老栓瞬间抬起头，眼里满是求生的希望，“但你得帮我办件事——明天颉利发肯定会来进攻，你就说暗渠的入口有陷阱，让他从主渠这边攻，我就保你儿子的命。”
刘老栓愣了一下，随即用力点头：“我办！我一定办！只要能救我儿子，让我干什么都行！”
李太平站起身，对孙老三说：“把斥候绑起来，关在柴房里，留着有用。刘老栓继续守北门，要是敢耍花样，再收拾他。”
孙老三虽然不解，但还是照做了。青壮们押着斥候离开，刘老栓也哆哆嗦嗦地回到北门，只是这次，他的身后多了两个青壮“帮忙”守着——李太平不会真的相信他，只是把他当成了引诱颉利发的诱饵。
回到哨塔上，海天鹰看着李太平，突然说：“你早就想好了要利用他。”
“不然呢？”李太平靠在螺纹钢上，看着远处的戈壁，“杀了他，颉利发还会派别的斥候来；放了他，他还会背叛。只有让他帮我们做事，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。”他顿了顿，转头看向海天鹰，“在戈壁上流浪，你靠的是弓箭和地形，我靠的是这个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，“乱世里，善良救不了人，只有算计才能活下来。”
海天鹰没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猎弓。他想起自己小时候，母亲为了保护他，被颉利发的人打死，那时候他要是能多一分算计，而不是只会哭，母亲或许就不会死。他突然觉得，李太平说得对，善良在刀和血面前，太不值钱了。
夜色渐深，戈壁上的风越来越冷。李太平抱着螺纹钢，心里清楚，明天的战斗才是真正的考验。颉利发带着吐蕃兵，肯定会倾尽全力进攻，而驿城的青壮只有二十多个，武器也大多是柴刀和断矛，想赢很难。但他不怕——他手里有螺纹钢，有陷阱，有被他拿捏住的刘老栓，还有海天鹰和崔子建这两个越来越可靠的伙伴。
他看向驿城的灯火，张阿娘的屋里己经灭了灯，崔子建的屋里还亮着，他肯定还在整理书简，希望能找到更多防御的法子。孙老三和青壮们在城墙边轮流守夜，小声地聊着天，语气里带着紧张，却没有退缩。
李太平深吸一口气，空气里带着渠水的和胡杨木的清香。他知道，明天的战斗，不仅是为了守住水源，更是为了在这个乱世里，守住自己的生存空间。他不会像个“大善人”一样，为了所谓的“道义”放弃算计，因为他清楚，只有活下去，才有资格谈其他的——这就是他的“腹黑”，也是他在晚唐西域的生存法则。
颉利发的狼皮帐篷里，马奶酒的腥味混着血腥气，比三天前更浓。俟斤·莫贺跪在地上，手里捧着个血淋淋的布包，里面是半只耳朵——那是刘老栓儿子的，被他亲自割下来的，此刻还在滴着血，落在羊皮地毯上，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。
“头人，刘老栓那老东西果然听话，”俟斤·莫贺的声音带着邀功的得意，“他说苦水驿的暗渠入口有陷阱，让我们从主渠这边攻，还说会在明天进攻时打开北门，接应我们进去。这是他儿子的耳朵，证明他没敢骗我们。”
颉利发坐在土台上，手里着那把嵌着绿松石的弯刀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。他瞥了一眼布包，像看一块普通的石头：“把耳朵扔了，留着脏了我的帐篷。”他对这种“威慑”的手段早就习以为常——在西域的戈壁上，只有让对方知道“疼”，才会乖乖听话。
俟斤·莫贺连忙把布包扔到帐篷外，转身又递上一个皮囊：“这是从那个小部落抢来的麦种，有五十斤，够我们的弟兄吃两天了。”他说的“小部落”，是昨天他带人洗劫的一个回鹘小部落，只有十几个人，因为不肯交出仅存的麦种，被他杀了大半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都被掳了回来，当成了“战利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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