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子建愣了愣，随即摇头：“应该不知道。我也是昨天整理书简时，用温水泡了竹简，才显露出这张地图——我祖父用的是‘水浸显字’的法子，寻常人看不出。”
李太平放下布帘，走到崔子建面前，接过那卷竹简。指尖触到冰凉的竹片，他突然想起工地上的施工图——当年盖仓库时，老工程师也会在图纸上留暗记，防备工人偷工减料。这安西军的武库，怕不是也藏着猫腻。
“明天一早，你跟我去废窑。”李太平把竹简卷好，塞进怀里，“别声张，就说去看看废窑能不能改造成储物间。”他没说要带其他人——崔子建刚交底，人心隔肚皮，孙老三看着粗首，说不定也藏着私心，海天鹰虽然可靠，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崔子建连忙点头，眼里闪着光——他终于能为驿城做件“实在事”，不再是只会抄书简的书生。他想起白天李太平用螺纹钢砸铁板做刀的样子，突然觉得，跟着这个“腹黑”的汉人，或许真能在西域活下去。
两人正说着，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李太平瞬间抄起螺纹钢，崔子建也慌忙把书简藏到炕下。门帘被轻轻掀开，海天鹰站在门口，身上还沾着戈壁的夜露，手里握着支带血的箭：“颉利发派了三个斥候，在废窑附近打转，我杀了一个，跑了两个。”
李太平心里一沉——颉利发果然没闲着，居然盯上了废窑。他看向崔子建，眼神里多了层冷意：“看来这武库，我们得今晚就去探。”
废窑的门早被风沙堵了大半，只留下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，像张咧着的嘴。李太平举着火把走在前面，火光映照下，窑壁上还留着当年烧陶的痕迹，黑一块白一块，像张花脸。崔子建跟在中间，手里攥着竹简，时不时对照着地图；海天鹰断后，猎弓拉满，箭尖对着暗处，防备着可能的埋伏。
“书简里说‘地三尺’，”崔子建蹲在窑中央，指着一块颜色较深的地面，“应该就是这儿。左三右五，指的是从这块砖往左数三步，往右数五步，交叉点就是入口。”
李太平放下火把，用螺纹钢戳了戳地面。土很松，一戳就陷下去半寸，底下隐约传来空洞的回声。他刚要动手挖，就听见窑外传来脚步声——不是风沙的响动，是人的脚步声，还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。
“谁？”海天鹰的箭瞬间对准窑门，声音冷得像冰。
窑门外的人顿了顿，传来孙老三粗哑的声音：“是我！还有赵老丑！我们看见你们往这儿来，怕你们出事，就跟过来了。”
李太平皱眉——他没跟任何人说要去废窑，孙老三怎么会知道？他朝海天鹰递了个眼色，示意他别放箭，自己则走到窑门口，撩开布帘。
孙老三和赵老丑站在门外，手里都拿着家伙——孙老三握着那把缺口的柴刀，赵老丑抱着块大石头，脸上满是警惕。不远处的沙丘后，还隐约能看见几个黑影，是驿城的青壮，显然是被孙老三叫过来的。
“你们怎么来了？”李太平的声音没什么温度。他不喜欢这种被“监视”的感觉，尤其是在这种藏着秘密的地方。
孙老三挠了挠头，眼神躲闪：“我……我看见刘老栓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来，怕他给颉利发报信，就带着人跟过来，正好看见你们进了废窑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。李太平瞥了眼沙丘后，果然看见刘老栓的影子一闪而过——那老头果然没安好心，不仅自己来探，还想把孙老三引过来，坐收渔翁之利。他冷笑一声，侧身让开：“进来吧，正好缺人手。”
孙老三和赵老丑走进废窑，看到地上的竹简和火把，眼里满是惊讶。崔子建连忙把竹简卷起来，却还是被孙老三瞥见了地图：“这是……苦水驿的地图？你们在找什么？”
“找兵器。”李太平没藏着掖着，拿起螺纹钢往地上挖了挖，“唐军留下的甲胄库，就在这底下三尺。”
孙老三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像看到猎物的狼：“真的？有横刀吗？有皮甲吗？”他这辈子最想要的，就是一套完整的唐军皮甲——去年和回鹘人打架时，他就是因为没甲胄，被人砍了一刀，至今背上还留着疤。
赵老丑也激动起来，手里的石头都忘了放：“要是有兵器，下次颉利发再来，我们就不用怕了！”
李太平没说话，只是加快了挖掘的速度。螺纹钢在沙土里翻飞，很快就挖了个一尺深的坑。孙老三和赵老丑也跟着动手，用柴刀、石头刨土，窑里顿时尘土飞扬，呛得人首咳嗽。
挖到两尺深时，赵老丑的柴刀突然碰到了硬东西，发出“当”的脆响。他兴奋地大喊：“挖到了！挖到东西了！”
众人围过来，李太平用螺纹钢小心地拨开沙土——一块生锈的铁板露了出来，边缘还能看见铆钉的痕迹，显然是武库的顶盖。他示意大家退后，自己则用钢棍撬动铁板。铁板锈得厉害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“吱呀”一声掀开一条缝。
一股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，呛得崔子建首咳嗽。李太平举着火把往里照，火光下，一排排甲胄整齐地靠在墙上，虽然大多锈迹斑斑，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；地上堆着十几把横刀，刀鞘早己腐烂，刀刃却还泛着冷光；角落里还放着几副弓箭，箭杆虽然朽了，箭头却完好无损。
“真的是甲胄库！”孙老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，就要往里面跳。
“等等！”李太平一把拉住他，火把照向库门内侧——那里刻着个小小的“火”字，旁边还留着半根烧焦的麻绳，“这库门有机关，小心有火油。”他在工地上拆过旧仓库的防火门，知道这种密封的地窖，最容易被人装上火油陷阱，一旦打开，火星就能引燃整间库房。
孙老三吓得赶紧缩回脚，后背瞬间冒出冷汗。崔子建也凑过来看，脸色发白：“我祖父的书简里没提机关……他只说‘左三右五’，没说有火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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