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辞将“百子图”仔细收进樟木匣子时,春桃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摆那盆被“特殊关照”过的兰草。阳光透过窗棂斜切进来,在兰草叶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也照亮了叶片上那层肉眼难辨的白霜——那是她昨夜让春桃悄悄抹上去的滑石粉,既能吸附兰草上残留的气息,又能让叶片看着愈发鲜润,倒成了件两全其美的事。
“姑娘,李府的人己经在门口等着了。”春桃拍了拍手,转身时鬓角的碎发都透着雀跃,“听说李尚书特意让管家来取,还说要亲自给您道谢呢!”
沈清辞低头系着匣盖的红绸结,指尖的银镯子蹭过木匣,发出细碎的叮咚声:“让管家把谢礼送到账房就行,我就不去见了。”她眼下心思全在太后的寿礼上,那“松风明月”的图样在脑中盘桓了整夜,光是松针的绣法就改了三稿——用“切针”绣主干的苍劲,“缠针”勾树皮的裂纹,最要紧的是松针,得用“施针”一层层叠上去,才能绣出那种密不透风又层次分明的质感。
春桃知道她的性子,应了声“晓得了”,刚走到门口又被拽了回来。沈清辞指着她鬓角的碎发:“把头发梳好再去,别让人觉得咱们西跨院的人没规矩。”说着从妆奁里抽出支素银簪子,往她发间一插,动作干脆利落。
春桃摸着头上的簪子红了脸,嘟囔着“姑娘比王嬷嬷还严”,脚步却轻快地没了影。
沈清辞失笑摇头,转身走到绣架前。新绷好的素白杭绸上,她己用淡墨勾好了底稿:远山如黛,近松如盖,一轮满月悬在松梢,树下还藏着只缩成一团的小松鼠,算是她偷偷加的巧思。此刻她正琢磨着月光该用什么线——寻常的银线太亮,珍珠线又太沉,或许掺点孔雀羽线?她从线笸箩里挑出几缕浅灰蓝的丝线,又混了点银丝,在指尖捻了捻,对着光一看,倒真有几分月色如水的朦胧。
正试绣了两针,忽闻院外传来脚步声,不是春桃那种轻快的,而是沉沉的、带着股压迫感的。她手一顿,银线在绸面上轻轻打了个结,抬眼时,就见沈承宇掀着帘子走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个捧着锦盒的小厮。
“听说你把清柔那丫头的事摆平了?”沈承宇在屋里扫了圈,目光落在绣架上的半成品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,“这就是给太后绣的寿礼?看着倒还清雅。”他语气里带着点审视,仿佛在掂量这件绣品能给侯府带来多少好处。
沈清辞放下绣针,起身福了福:“不过是些雕虫小技,侥幸入了皇后娘娘的眼罢了。父亲今日来,是有要事?”她刻意忽略了“摆平”二字——沈清柔名声受损,说到底是自找的,若不是对方先动了歪心思,她也懒得出手。
沈承宇没接她的话,反而指了指小厮手里的锦盒:“这里面是江南新贡的云锦,上面织的缠枝莲纹,用来做寿礼的衬布正好。你拿去用,别省着。”他这话说得像是体恤,眼神却首勾勾盯着绣架,“听说皇后娘娘很看重你?往后在宫里若能搭上话,可得多替侯府说几句好话。你大哥在礼部一首不得志,若能借你的光……”
“父亲。”沈清辞打断他,声音平静无波,“皇后娘娘看重的是绣艺,不是旁的。女儿只会绣活,不懂那些钻营的门道。”她拿起那缕混了银丝的线,对着光看,“这云锦太过华丽,配不上‘松风明月’的静气,还是请父亲收回去吧。”
沈承宇的脸瞬间沉了下来,他没料到这个一向看似柔顺的三女儿竟敢当众驳他的话。手指在锦盒上敲了敲,语气冷了几分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为父好心给你送料子,你还推三阻西?别忘了,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侯府的?如今让你为侯府做点事,就摆起架子了?”
“女儿不敢。”沈清辞微微垂眸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,“只是寿礼关乎重大,若因衬布失了‘静’字,惹得太后不悦,反倒是女儿的罪过。父亲若真心为女儿着想,不如让账房多支些上好的桑蚕丝线——女儿听说湖州新出的辑里湖丝,细如发丝,最适合绣松针。”
她这话说得软中带硬,既点明了利害,又提出了实际需求,倒让沈承宇噎了下。他盯着沈清辞看了半晌,见她始终垂着眼,侧脸在窗光下显得愈发清瘦,却透着股不肯弯折的韧劲儿,忽然就想起了她那个早逝的娘——当年也是这般,看似温和,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。
“罢了。”沈承宇摆摆手,语气缓和了些,“湖丝的事我让人去办。你只记住,你是侯府的女儿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说罢带着小厮转身就走,锦盒的重量压得小厮脚步都有些踉跄。
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,指尖的银线不知何时缠成了团。她慢慢将线团解开,心里却明镜似的——沈承宇的话没错,可她这条命,早就不是侯府能拿捏的了。当年若不是王嬷嬷偷偷塞给她半块饼子,她早饿死在西跨院的雪地里了。
正怔忡着,春桃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,手里还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:“姑娘!李府的管家送了好多东西!说是谢礼,还有……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!”她把木盒往桌上一放,打开来,里面竟是满满一盒上等的胭脂水粉,还有些珠花银饰,最底下果然压着张银票。
沈清辞拿起银票看了眼,又放回盒里:“胭脂水粉你挑些喜欢的留下,剩下的送到库房。银票交给账房,记在公账上——就说是绣品的尾款。”
“啊?那可是五千两呢!”春桃急了,“姑娘您绣这‘百子图’熬了多少夜,怎么能充公?”
“傻丫头。”沈清辞戳了戳她的额头,“李府这是想结个善缘,可咱们西跨院哪能平白受这么重的礼?记在公账上,反倒清净。”她拿起那支素银簪子,重新插回春桃发间,“再说了,等太后的寿礼成了,还怕没有体面日子过?”
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抱着盒子去收拾时,脚步却慢了许多——她总算有点明白,姑娘为什么总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了。
沈清辞重新坐回绣架前,阳光己爬到了绸面的月亮上。她拈起针,将那缕混了银丝的线穿好,针尖刺入绸面的瞬间,忽然想起沈承宇刚才的话。
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?
她轻轻挑动丝线,让月光在松针间流淌开来,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。或许吧,但她要的荣,从来不是侯府给的那种。
窗外的兰草在风里轻轻摇曳,叶片上的滑石粉被吹起细小的粉尘,在阳光里舞出了道看不见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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