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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名字不怕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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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名字不怕烧

潮水漫过沙滩时,栾阳正蹲在礁石下补渔网。

粗麻线在指缝间穿梭,他的手比三年前稳了许多——那时候刚逃到渔村,补网总被麻刺扎得满手血珠,老渔夫阿福叼着旱烟笑他:"细皮嫩肉的,倒像哪家读书相公。"现在他掌心磨出薄茧,线结收得又紧又匀,晨光透过渔网洒在脸上,把眼角细纹照得一清二楚。

"叔叔!"

脆生生的童音从芦苇荡里钻出来。

栾阳抬头,见三个小萝卜头扒着篱笆往外探,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跑得急,布鞋沾了泥,正踮脚够他晒在礁石上的鱼干。

"阿月又嘴馋了?"他扯了扯渔网,把鱼干往边上推推,"等晌午煮鱼汤,管够。"

"不是要鱼干!"扎红绳的小子挤到最前面,裤裆开了道缝,露出白生生的屁股,"我们听王奶奶说,您会讲大英雄的故事!"

阿月跟着点头,发梢沾着草屑:"她说您从前......"

"从前在码头上扛过盐包。"栾阳低头打结,指尖在麻线上顿了顿,"那算什么故事。"

小丫头急得跺脚:"才不是!

王奶奶说您有个布包,里面装着会跳的铜钱!"

话音未落,芦苇荡外传来"咔嗒"一声。

栾阳的手猛地收紧,麻线"啪"地绷断。

他抬头望去,只见渡口泊着条漏雨的乌篷船,船尾站着个灰衣人,怀里紧抱着半卷焦黑的竹简——竹片边缘还粘着烧熔的蜡块,像被火舌舔过的残云。

是姜阙。

三年前在南陵城,栾阳见过这副模样。

当时兵火烧了半座城,姜阙就抱着本焦黑的《流民册》从火场里冲出来,衣襟烧了个洞,眉毛全焦了,却还在喊:"名字不能死!"此刻他发梢滴着海水,青布衫上沾着船底的绿苔,唯有怀里那卷竹简擦得极干净,连焦痕都像是特意留着的标记。

"叔叔?"阿月拽他衣角,"那人是谁呀?"

"过路的先生。"栾阳摸出块鱼干塞进她手心,目光却没从姜阙身上挪开。

灰衣人踩着湿滑的礁石上岸,每走一步都护着怀里的竹简,像护着团要熄的火。

他经过村口老槐树时顿了顿,望向礁石下补网的身影——栾阳看见他喉结动了动,最终别过脸,在学堂外的青石板上坐下。

竹简展开的声音很轻,像秋夜落叶。

"张阿柱,南陵人,戊寅年大水,为救三个落水孩童溺亡。"姜阙的声音带着沙砾般的粗糙,"李二牛,北境戍卒,癸未年冬,冻死在长城垛口,怀里还揣着半块给老娘的糖。"

篱笆后探出几个白头。

王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过来,袖管里掉出团破布,是她孙子的虎头鞋:"李二牛那娃......我记得,他走那年,我家柱子还给他捎过一双棉袜。"

"对!"卖豆腐的周老汉蹲下来,指甲缝里沾着豆沫,"张阿柱的媳妇后来改嫁给屠户老陈,去年冬天我还见她在河边洗衣服,说阿柱托梦,说水底下冷......"

阿月松开攥鱼干的手,鱼干"啪嗒"掉在沙滩上。

她望着学堂外越围越多的人,又抬头看栾阳——他补网的手停在半空,指腹正无意识着袖中铜钱。

那枚铜钱早没了当年的锋锐,边缘被磨得圆钝,却像块烧红的炭,隔着布料烫得皮肤发疼。

三日后的清晨,学堂里飘着槐花香。

姜阙搬来块青石板当讲台,上面摆着七枚陶片,每枚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名字。"今日口传试。"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袖,"每人记五个亡者姓名、死因,明日背得出,就拿陶片。"

孩子们哄笑起来。阿月揪着自己的羊角辫:"记名字有糖吃吗?"

"没糖。"姜阙板着脸,"但记住了,他们就不会再被忘掉。"

午后变了天。

浓云压得低,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往屋里灌。

阿月背到第三个名字就卡了壳,小脸憋得通红:"王......王阿妹,死因是......"

"被拖去点长明灯。"

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。

阿月的祖母拄着拐杖站在那儿,眼角还挂着泪:"我妹陈小梅,十三岁那年,祠堂要选童女守灯,她躲在床底发抖......"她撩起裤腿,小腿上有道月牙形的疤,"这是我翻墙头救她时磕的,后来还是被抓走了。"

学堂里静得能听见海风声。

阿月突然扑进祖母怀里,小身子抽抽搭搭:"阿婆,我记,我一定记......"

那晚栾阳巡夜时,路过村东头的草屋。

窗纸透出昏黄的光,里面传来细弱的梦呓:"张阿柱,救孩子......李二牛,冻死......王阿妹,长明灯......"他数了数,九户人家的窗后都亮着灯,有母亲握着孩子的手在膝盖上划字,有爷爷把名字刻在枣核上塞给孙儿。

第五日清晨,楚雄辉之子到了。

栾阳在码头卸货时看见他。

年轻人褪去了从前的锦袍,换了身靛蓝粗布衫,腰间挂着个牛皮水囊——正是当年他仗着父亲权势,把栾灵儿的绣鞋踩进泥里时穿的那双皂靴,此刻沾着一路的泥星子。

"先生。"他站在姜阙面前,喉结动了动,"我从前总觉得,名字得刻在碑上才牢靠。

可前日我路过东头张婶家,她孙子举着块碎陶片喊'这是我太奶奶'......"他蹲下来,摸着阿月的小脑袋,"往后,能教孩子们多记些细节吗?

比如,你爷爷咳嗽时总拍胸口,你姑姑爱穿水红的裙子......"

栾阳没说话。

他在灶房里蹲了半夜,把晒了三茬的苔纸收进粗布包。

天没亮就摸到姜阙的草棚,掀开门帘时,正撞见那人对着残卷啃冷馍,竹片上的字被潮气浸得模糊。

"海边湿气重。"他把布包轻轻搁在案上,苔纸窸窣作响,"用这个抄,能多存几年。"

姜阙抬头,眼里血丝密布:"你......"

"别让他们觉得记名字是苦差。"栾阳转身要走,又停在门口,"要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——饿了要吃,渴了要喝,记不住......就多念几遍。"

第七日晌午,邻县的快马冲进渔村。

"毁碑了!"马夫抹着汗,"那群老东西说记名碑克活人,拿锤子全砸了!"

姜阙抄起门后的竹杖就要走,被栾阳一把拦住。

他从鱼篓里摸出只粗陶罐,罐口用海草绳扎着:"带这个去。"

"做什么?"

"让每个死者的亲属往罐里投块布条,写上名字,再喊一句他们的遗言。"栾阳弯腰系紧草鞋,"罐满了,就埋在废墟底下。"

三日后,姜阙回来时,陶罐空了。

他眼里闪着亮,裤脚沾着新泥:"埋了九十九罐。"他比划着,"围观的人说,地下的罐比天上的庙沉——还有个小媳妇抱着罐不肯松手,说要等她儿子长大,再埋在他的坟边。"

当夜,栾阳坐在沙滩上。

潮水退了,露出大片的沙砾。

他摸出袖中铜钱,月光下,钱孔里还塞着半根草茎——是阿月今天塞的,说"这样铜钱就不会跑啦"。

忽然,腕间一烫,那枚铜钱像活了似的轻轻跳动。

他抬头望去,远处山岗上浮动着几点微光,像被风吹散的萤火。

"张阿柱......李大根......王阿妹......"

稚嫩的童声被海风送过来。

十几个孩子举着纸灯笼,沿着海岸线慢慢走,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名字。

阿月走在最前面,羊角辫上沾着海草,手里的灯笼是栾阳昨晚帮她糊的,用的正是晒了三茬的苔纸。

"叔叔!"她看见礁石上的身影,跑过来拽他衣袖,"我们要当小灯官,每晚都来念名字!"

栾阳低头,看见她小手里攥着枚陶片,正是那日口传试的奖励。

陶片边缘磨得光滑,刻着"陈小梅"三个字,被孩子的体温焐得温热。

他忽然笑了,眼角有点发涩。

海风吹过,把孩子们的声音带向更远处。

月光下,那些晃动的灯笼连成一条线,像星星落在沙滩上,又像无数双眼睛,望着潮起潮落的大海。

春社日的晨雾还没散时,王奶奶蹲在村口磨豆腐。

她听见几个外乡商人路过,其中一个说:"归墟遗址要办无名祭?

不立碑,不燃香......"

"那祭什么?"

"祭活人的嘴。"商人的声音被晨雾裹着,飘进芦苇荡里,"听说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去,你念你家的,我念我家的,念得山响......"

栾阳正在补渔网。

他抬头望了眼天空,云缝里漏下缕阳光,照在礁石上。

那里搁着阿月的陶片,还有姜阙新抄的苔纸,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几个名字——都是他从前在血里、火里、泥里见过的,此刻却像春天的草芽,从纸页里钻出来,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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