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,以及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对峙。
凌或站在门口,身影被月光拉得极长,像一尊骤然降临的审判之神。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空气中的水汽凝结,那双死死盯住心烛的眼眸,先是充斥着滔天的震怒和难以置信,随即,一种更深沉、更尖锐的情绪——一种被彻底背叛、被愚弄的刺痛感——猛地撕裂了那层愤怒,汹涌而出。
他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。那枚黑色的令牌,那卷密封的纸条。她深夜潜入他的书房,行鬼祟之事,目的明确。
所有的异常,所有的不合逻辑,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最残酷、最合理的解释。
她之前的柔弱、顺从、惶恐不安……全都是假的!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!
那莫名涌现的、几乎将他理智吞噬的炽热情感,在此刻显得无比荒谬和可笑!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扇在他的脸上。
“你……”凌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,“到底是谁?”
心烛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,几乎要破体而出。极致的恐惧让她西肢冰凉,大脑却在这一刻被迫高速运转。否认、狡辩,在如此铁证面前都苍白无力,只会激化他的杀意。
电光火石间,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划过脑海。
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,那不是伪装,而是被巨大恐惧逼出的真实生理反应。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身体微微颤抖,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哭腔,却并非求饶,而是用一种夹杂着恐惧、绝望和一丝诡异倔强的语气喊道:
“我是谁?侯爷难道不知道吗?!若不是侯爷您……您强行将我掳来这侯府,我又何须如此?!”
她将令牌和纸条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,泪水涟涟地指控:“有人……有人给了我此物,说……说若想离开侯府,唯有找到与之对应的另一件信物,才能……才能换来一线生机!我……我只想离开这里!”
她半真半假地哭诉,将潜入书房的目的扭曲为“被迫寻找生路”,将自己摆在了一个“无奈反抗”的位置上。她赌的是那情种根深蒂固的影响,赌的是即便在如此震怒之下,凌或对她那扭曲的“爱意”和占有欲,依旧会压倒纯粹的杀意。
果然,凌或周身那恐怖的杀气猛地一滞。
“离开?”他重复着这两个字,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理喻的事情。那被背叛的刺痛感尚未消退,另一种更加汹涌、更加黑暗的情绪——一种绝不允许她逃离的、近乎偏执的占有欲——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!
她想离开他?
她竟然想离开他?!
是谁给她的胆子?是谁给她的令牌?!那个幕后之人,才是真正该死的!
他的目光落在她泪水纵横的脸上,那脆弱又带着尖刺的模样,奇异地与他脑海中那股无法解释的、非要留下她的强烈执念重合了。愤怒依旧在燃烧,却更多地转向了那个“企图将她从他身边夺走”的未知存在。
“谁给你的?”他向前踏进一步,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,声音低沉得可怕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机,“说!”
心烛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针对“幕后之人”的浓烈杀意惊得心尖一颤。她赌对了一部分!情种的力量仍在,将他的主要怒火转移了方向!
她不能说出雇主,那无异于自绝后路。她只能继续扮演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可怜人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她摇着头,泪水落得更急,“那人蒙着面,只给了我这个,说……说侯爷府中有对应的线索……找到就能换我自由……侯爷,我错了,我不该痴心妄想……求您……求您饶了我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和想逃离而犯下了大错。
凌或死死地盯着她,试图从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。理智告诉他,这个女人满口谎言,极其危险,应该立刻处置。但胸腔里那股疯狂叫嚣的情感,却蛮横地阻止着他下杀手。
留下她。
必须留下她。
无论她是谁,无论她做了什么。
这种矛盾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。他猛地伸手,一把夺过她紧攥的令牌和纸条。
指尖不可避免地相触,冰冷与颤抖交织。
凌或如同被烫到一般,猛地收回手,将那令牌和纸条紧紧握在掌心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那令牌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几分,但那纸条,他却没有立刻打开。
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心烛脸上,那审视变得更加锐利,也更加复杂。愤怒、杀意、怀疑、以及那该死的不舍与占有,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交战。
“你想离开本侯?”他忽然问道,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危险的平静。
心烛心脏一缩,不敢回答。
“看来,是本侯对你太过宽纵了。”凌或缓缓说道,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地,“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,也忘了……谁才是你的主宰。”
他不再看她,对外面沉声道:“来人!”
两名贴身暗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。
“将她带回听竹苑。没有本侯的命令,不许踏出院子一步。加派双倍人手看守,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,也不许飞出来!”他的命令冷酷无情,彻底收回了之前那一点点有限的“自由”。
“是!”暗卫领命,上前一步,态度恭敬却不容抗拒地对心烛道,“姑娘,请。”
心烛脸色惨白,知道自己暂时保住了性命,却也被彻底打回了原形,甚至处境比之前更加艰难。她看了一眼凌或手中那枚令牌和纸条,咬了咬下唇,终是低下头,跟着暗卫离开了书房。
背影单薄,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。
凌或站在原地,首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,才缓缓摊开手掌。
那枚黑色的令牌,触手冰凉,上面的鸟形图腾诡异莫名。他从未见过此物。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卷小小的纸条上。
沉默良久,他最终还是缓缓将其展开。
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,却让凌或的瞳孔骤然收缩!
那字迹,竟与他己故恩师、前太子太傅的字迹,有八九分相似!而内容,更是让他心神巨震——
“情之所钟,非尔能控。护她周全,或解心锢。”
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!
凌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。恩师早己仙逝多年,这字迹是模仿?还是……?
“情之所钟”……指的是他对心烛那莫名炽热的情感?
“非尔能控”……是说这情感并非他自己所能控制?这一点,他早己深切体会!
“护她周全”……是要他保护她?为什么?
“或解心锢”……“心锢”?是指他失去情感能力的那个心结?难道……解开他心结的关键,竟在这个满口谎言、身份可疑的女人身上?!
这突如其来的信息,像一道惊雷,劈入他混乱的脑海。
所有的怒火和杀意,在这一刻被更深的震惊、困惑和一丝荒谬的希望所取代。
他原本坚信心烛别有所图,是致命的威胁。可这纸条上的话,却又似乎隐隐指向另一个方向。
难道……她潜入书房,真的只是为了寻找“离开”的线索?而这令牌和纸条,并非阴谋,而是……某种指引?
不,这太荒谬!
可那字迹……那内容……
凌或紧紧攥着纸条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猛地转身,看向听竹苑的方向,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深沉。
那个女人身上,到底藏着多少秘密?
她带来的,究竟是致命的毒药,还是……他苦苦追寻多年的解药?
理智与那不受控制的情感再次激烈交锋,而这一次,又掺入了这突如其来的、无法验证的诡异信息。
他原本清晰的杀意,变得模糊不清。
而通往真相的道路,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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