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部值房内，烛火光弥漫。房芷宁坐在案前，面前铺着空白的奏本，毛笔蘸饱了墨，却迟迟无法落下。
她己经这样坐了近一个时辰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日里李闲那副无耻的嘴脸：拿捏她的把柄，逼迫她合作，胡乱指挥，最后还要她承担“铁力木”可能失败的风险…
怒火在她胸中燃烧，几乎要将理智焚毁。写！必须写密折参他！哪怕拼着身份暴露，也要将这祸害从工部清除出去！
她深吸一口气，终于落笔：
“臣女房芷宁密奏：逍遙郡王李闲，自任职工部以来，不思政务，玩忽职守，终日嬉游，或垂钓于衙后，或闲逛于市井。近日奉命勘察漕运，更敷衍塞责，以荒诞之言搪塞上官，所呈‘活动鱼嘴’之图，粗陋不堪，更兼不顾材料所限，妄言以木代铁，几酿大祸…其人品行不端，才不堪用，实乃…”
写到这里，她眼前忽然闪过李闲将那羊皮纸碎片揣入袖中的模样，闪过他忽悠孙望之“感觉论”时那看似荒唐却隐隐透着诡异的自信，闪过他将自己护在身后面对纤夫时那并不宽阔却异常稳当的背影…
笔尖顿住了。
她烦躁地放下笔。为何到了此时，还会想起这些？
就在她心绪不宁之际，窗外传来轻微的“叩叩”声。
房宁一惊，迅速将未写完的密折收起，沉声问：“谁？”
“房书吏，是我，孙望之。”窗外传来压低的、有些迟疑的声音。
孙望之？他怎么晚上跑来工部？房宁蹙眉，起身开窗。只见孙望之站在窗外月光下，脸上带着一种困惑与兴奋交织的奇特表情。
“孙博士？何事？”
孙望之左右看看，仿佛做贼一般，从怀里掏出几页写满算式的纸，从窗口递进来，声音压抑着激动：“房书吏，你请看这个！”
房宁疑惑地接过，就着灯光一看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算学符号和图形，正是针对“活动鱼嘴”结构的力学测算。
“孙博士，你这是…”房宁不解。白日里他不是被王爷那套“感觉论”忽悠走了吗？
“我回去后，越想越觉得王爷所言，虽看似荒诞，却暗藏玄机！”孙望之眼睛发亮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，“他说治水靠感觉，不能纯凭算学。我起初不解，甚至愤懑。但后来我想到，算学虽精，却难以穷尽水流之变化万端。王爷所说的‘感觉’，或许是指一种超越算学的、对水流动态的整体把握和首觉判断！”
房宁听得目瞪口呆。这…这都能圆回来？孙望之是被王爷下了降头吗？
“于是，”孙望之越发兴奋，指着纸上的算式，“我换了一种思路！我不再试图精确计算每一处受力，而是借鉴王爷的‘感觉’，设定了几个关键的水流变量和强度裕度，进行概率模拟和优化…你看这里，还有这里！”他指着几个房宁看不太懂的复杂公式，“结果发现，若采用王爷指定的‘铁力木’，并在这些关键节点按照王爷‘感觉结实’的方向适当加厚，其结构在应对常见水流冲击时，安全裕度竟远超之前的熟铁方案！虽然无法精确解释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本王，摸鱼圣手，骚操作震惊长安 但结果就是如此！王爷他…他恐怕是一位不世出的实践大家！他的‘感觉’，是建立在无数我们无法理解的经验之上的！”
房宁彻底懵了。她看着纸上那些天书般的算式，虽然看不懂，但孙望之的激动和结论却不似作假。难道…那混蛋王爷信口胡诌的“铁力木”和“感觉”，真的歪打正着，暗合了某种高深的道理？
“所以，房书吏，”孙望之恳切道，“这密折…若是要参奏王爷，可否暂缓？待‘活动鱼嘴’试制出来，观其效果后再议？下官觉得，王爷或许是大智若愚，我等凡夫俗子，难以窥其堂奥啊！”
房宁拿着那几张沉甸甸的算纸，看着窗外孙望之那充满学术狂热的脸，一时间心乱如麻。
孙望之是国子监有名的算学天才，为人耿首，绝不会无故妄言。他竟能从李闲的胡说八道里推导出这么一套理论，还得出了乐观的结论…
难道…自己真的错看了李闲？他那些荒唐行为背后，真的藏着深意？
孙望之又低声道：“此事还请房书吏暂勿声张，王爷既以‘感觉’示人，想必有不欲人知的深意，我等心领神会便可，不必点破。”他说完，像个怀揣巨大秘密的孩子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房宁独自站在灯下，看着桌上未写完的密折，又看看孙望之留下的算纸，只觉得荒谬绝伦。
她愤然提起笔，想在密折上继续控诉，却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。孙望之的“考证”像一根钉子，钉死了她的冲动。
最终，她长长叹了口气，将那张写了一半的密折，就着灯焰点燃，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她走到窗边，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，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…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。
李闲…你究竟是个只会胡闹的废物，还是个…深藏不露的奇才？
而被房宁念叨的李闲，此刻正优哉游哉地躺在王府软榻上，翘着二郎腿，研究着那张羊皮纸碎片。
“系统，兑换个【明察秋毫】，给本王瞧瞧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？”
【叮——消耗闲散值30点。扫描中…扫描结果：此物为前隋将作监秘藏‘自鸣闸’核心机括图碎片之一，材质特殊，需以药水显影方可窥全貌。】
前隋？将作监？自鸣闸？李闲顿时来了精神。
“药水？什么药水？”
【需以无根水、赤硝、百年陈醋…及微量明矾，混合加热至微沸，以蒸汽熏之。】
明矾？又是明矾！
李闲猛地坐起身，眼神亮得惊人。
漕河淤堵处的明矾，书铺夹层里的前隋闸口图纸，萧秋娘异常的紧张，后院神秘的访客…
所有这些散乱的线索，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！
他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撞破了一个巨大的秘密。
“有趣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…”李闲舔了舔嘴唇，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，“看来本王的‘感觉’，又要指引本王去干点大事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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