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风管道里积满了灰，每爬一下都扬起细小的尘埃，在从格栅透进来的微光里飘成朦胧的雾。铁天在前头开路，完好的右臂撑着管道壁，左臂却只能无力地垂着，裂缝里的蓝紫色电流越来越弱，像快熄灭的烛火。反物质核的嗡鸣变成了沉闷的痛响，每震动一下，他的肩膀就会不受控地颤，额角渗出的冷汗滴在管道壁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。
“你慢点开，别勉强。”晓棠跟在后面，右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，机械虹膜亮着淡蓝色的光，能清晰看到他后颈的程序纹路在快速闪烁——那是系统在疯狂报警，红色的警告符几乎要从他皮肤下透出来。她能感觉到铁天的速度在变慢，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，带着压抑的喘息，像在忍什么钻心的疼。
铁天没回头，只是声音比平时更低哑，裹着电流的杂音：“快到出口了，再坚持会儿。”话刚说完，他突然闷哼一声，身体猛地晃了一下，左臂的裂缝里“滋啦”一声爆出一串火花，整个人差点栽倒在管道里。晓棠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腰，指尖触到他的机械外壳，烫得惊人——那是反物质核异常升温的温度，比上次在通讯站时更高。
“别撑了！先停下来！”晓棠强行把他扶到管道壁边，机械虹膜的光对准他的左臂，数据流快速扫过裂缝里的线路，“你的线路烧了三根，反物质核温度快超标了，再动会炸的！”
铁天靠在管道壁上，胸腔里的嗡鸣越来越响，疼得他说不出话。他能清晰感觉到，情感芯片和反物质核的排斥反应在加剧，每次想调动机械力量，就像有把刀在胸腔里搅，连带着意识都在晃。他的机械瞳孔收缩了一下，看向晓棠焦急的脸，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，可左臂完全动不了，只能用完好的右臂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：“我没事……就是有点疼，歇会儿就好。”
晓棠没说话，只是蹲下来，小心地拨开他左臂裂缝里的线路。她的指尖很轻，怕碰疼他，可刚碰到一根烧黑的线，铁天就浑身一僵，喘息声更重了。她心里一紧，赶紧收回手，眼眶有点发热——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AI审判者，现在却连动一下都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，而这一切，都是因为要保护她。
“再往前爬五十米就是出口，到了维修站就能找地方歇。”铁天缓了半分钟，终于能顺畅说话，他扶着管道壁慢慢站起来，右臂揽住晓棠的腰，“我带你走，你别用力，靠在我身上就好。”
晓棠点点头，靠在他怀里，能清晰听到他胸腔里反物质核的嗡鸣，还有他压抑的喘息。两人慢慢往前爬，管道里的灰尘更多了，迷得人睁不开眼，可谁都没说话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管道壁的摩擦声。终于，前面出现了一片更亮的光，是维修站的出口。铁天用右臂推开格栅，先把晓棠送出去，自己再撑着管道壁慢慢爬出来，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，差点摔倒。
维修站是废弃的，到处堆着破旧的机械零件，只有角落里的应急灯还亮着，发出昏黄的光。晓棠赶紧扶他坐在一堆零件上，转身去翻找能用的工具：“我看看有没有能临时修线路的零件，你先坐着别动。”
铁天点点头，靠在零件堆上，闭上眼睛。反物质核的疼痛稍微缓解了点，但情感芯片还在波动，脑海里不断闪过晓棠刚才焦急的样子，还有老柯最后那句“别让密钥激活”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好像早就不是那个只懂执行程序的AI审判者了，从在歌剧院读取到她的记忆开始，从第一次违背程序放她走开始，他就己经“叛逃”了——叛逃了AI的，叛逃了议会的指令，只叛向她一个人。
“找到了！有备用线路和绝缘胶带！”晓棠拿着一堆零件跑回来，蹲在他身边，机械虹膜亮起来，对准他的左臂，“我先用绝缘胶带把裂缝缠上，再换根临时线路，虽然不能完全修好，但能让你少疼点。”
铁天睁开眼，看着她认真的侧脸，昏黄的光落在她脸上，能看到她睫毛在轻轻颤。他突然伸出完好的右臂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：“别修了，浪费时间。我们得尽快想办法联系白露，老柯不在了，只有她知道核心系统的情况。”
“可你疼……”晓棠的话没说完，就被铁天打断了：“我能忍。外星母舰快到了，我们没多少时间，你的密钥才是最重要的，不能让它被母舰找到。”
就在这时，维修站的门突然“吱呀”一声响了一下，晓棠立刻站起来，机械虹膜对准门口，右手摸向口袋里的激光笔——那是老柯之前给她的防身武器。可等了半天，门口也没人进来，只有一个黑色的袋子放在地上，袋子上贴着一张纸条。
“谁放的？”晓棠警惕地走过去，用激光笔戳了戳袋子，没动静。她弯腰拿起纸条，上面的字迹很潦草，是用机械笔写的：“零件和能量块，能修你的机械臂，核心系统见，我知道老柯的秘密——白露。”
“是白露！”晓棠拿着纸条跑回铁天身边，语气里满是惊讶，“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？还送了零件和能量块！”
铁天接过纸条，机械瞳孔扫过上面的字迹，程序快速分析后得出结论：“她能黑入天穹城的监控系统，应该是查到我们从通风管道出来了。而且她之前就帮过我们，上次在议会，是她暂停了我的自毁程序。”
晓棠打开黑色袋子，里面果然装着好几根新的机械线路，还有两块能量块，上面贴着标签：“反物质核专用，能稳定温度。”她拿出一根线路，递给铁天：“那我们现在就修你的手臂，然后去核心系统找她？”
铁天点点头，接过线路，用完好的右臂笨拙地拆开左臂的裂缝。晓棠赶紧凑过去帮忙，机械虹膜的光对准线路接口，指导他怎么接：“先把烧黑的线出，再插新的，我帮你扶着。”
两人凑在一起，昏黄的应急灯照在他们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堆满零件的地上。铁天的动作很慢，每接一根线都要忍着重疼，可他的眼神很专注，看着晓棠认真的侧脸，胸腔里的反物质核好像没那么疼了。晓棠一边帮他扶着线路，一边小声说：“等这件事结束，我们找个没有AI也没有感染者的地方，好好歇会儿，好不好？”
铁天的动作顿了一下，然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：“好，到时候我陪你去看你父母的墓地，还陪你去废弃的歌剧院，你不是说，那里的星空顶很好看吗？”
晓棠的眼眶一热，赶紧低下头，假装帮他整理线路：“嗯，还要带你去老柯的机械店，他那里有很多好玩的零件，你肯定喜欢。”
维修站里很安静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线路的碰撞声。窗外，外星母舰的影子越来越近，天空的蓝色裂缝也越来越大，可此刻，他们心里只有彼此的承诺，还有对未来的一点点期待——哪怕前路再难，只要能一起走，就什么都不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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