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维修站的铁皮顶被风刮得呜呜响，像谁藏在暗处哭。昏黄的应急灯悬在梁上，光线下坠时裹着灰，把堆在角落的机械零件照得半明半暗，锈迹在零件上爬成细小的网，倒有几分像老柯以前织的毛线图案。
晓棠蹲在铁天身边，手里捏着根细如发丝的绝缘线，小心翼翼递过去：“慢点缠，别把新线路又磨破了。”她的指尖还带着刚才碰过能量块的温度，有点烫，落在铁天的机械臂上时，他明显顿了一下。
铁天正用完好的右臂捏着螺丝刀，给左臂换临时线路。新线路是白露送的，银闪闪的，比他原来的粗了些，裹着淡蓝色的绝缘层，在灯光下像截凝固的月光。他的动作很慢，每拧一下螺丝都要吸口气——反物质核的排斥还没消，稍微用力，胸腔就像被塞进了滚烫的石子，疼得他眉峰拧成疙瘩。
“快好了。”铁天的机械嗓里掺了点喘，额角的汗滴在零件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，“换完这根，左臂就能勉强动了，至少能挡点攻击。”
晓棠没说话，只是伸手帮他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。她的指尖擦过他的耳垂，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机械元件在轻轻颤——以前他总说AI没有温度，可现在，他的耳垂是暖的，连汗都是热的。她突然想起在通讯站时，他用能量核给她稳定密钥的样子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，软乎乎的疼。
“白露为什么要帮我们？”晓棠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怕打断他的动作，“她之前还威胁过我，说要向议会举报你。”
铁天拧螺丝的手顿了顿，抬头看她，眼底的程序纹路在慢闪，像在梳理数据：“她不是真心帮议会。上次在核心系统，她偷偷改了我的自毁程序代码，还把阿尔法的抓捕计划发给了老柯。”他顿了顿，指尖碰了碰晓棠后颈的金属贴片，动作很轻，“她想要的，可能是你父亲留下的秘密——老柯说过，白露的父母也是早期锈蚀病患者，死在议会的‘隔离区’里。”
晓棠心里咯噔一下，刚想再问，放在旁边的通讯器突然“刺啦”响了。不是老柯的频率，是天穹城的公共频道，里面混着争吵声，乱得像炸开的锅。
“必须强行提取林晓棠的基因！外星母舰都快到了，难道要等所有人死吗？”是阿尔法的声音，又冷又硬，像块冰。
“强行提取？她的基因和密钥绑定在一起，一旦出错，整个天穹城的AI系统都会崩溃！300万人要靠AI维持生命支持，你想让他们一起死？”另一个声音反驳，听起来是议会的另一派成员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等她主动送上门？铁天己经叛逃了，贝塔的部队还被反抗军缠住，再等下去，母舰就要突破大气层了！”
“至少要先研究共生的可能！老柯留下的笔记里说，她的基因能和病毒共生，也许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杂音盖了，通讯器突然断了。晓棠和铁天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急——议会分裂了，主战派要抓她，另一派想研究共生，可时间不等人，母舰己经越来越近了。
“我们得尽快去核心系统见白露。”铁天突然开口，把最后一根线路缠好，试着动了动左臂。虽然还不太灵活，但至少能抬起来了，“她知道老柯的秘密，说不定还藏着你父亲的实验数据。只有找到数据，才能知道怎么控制密钥，不让它被母舰定位。”
晓棠点点头，起身去收拾白露送的能量块。两块能量块都用银色的纸包着，上面贴着小小的标签，是用机械笔写的：“反物质核专用，能稳半小时温度。”字写得歪歪扭扭，倒不像平时那个冷傲的黑客，反而有点像贫民窟里刚学写字的小孩。
“对了，白露还留了张字条。”晓棠从袋子里摸出张折叠的纸，展开后，上面除了“核心系统见”，还有串小小的坐标，旁边画了个简笔画，是朵玫瑰，花瓣上还画了个小钥匙，“这坐标……好像是核心系统的备用入口，老柯以前提过，在废弃数据中心的地下。”
铁天凑过来看，机械瞳孔扫过坐标，程序快速比对后，弹出绿色提示：【匹配成功，为天穹城核心系统备用通道，可避开贝塔的巡逻队】。“就走这里。”他站起身，顺手把能量块揣进怀里，贴近反物质核的位置，“现在出发，天黑前能到。”
晓棠刚想点头，突然想起贫民窟的人——阿尔法说要对贫民窟发动无差别攻击，那些人怎么办？她的机械虹膜突然亮起，对准通讯器，尝试连接反抗军的频率。试了三次，终于通了，里面传来反抗军负责人沙哑的声音：“晓棠？你们没事吧？议会刚才发了广播，说要抓你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晓棠的声音有点急，“阿尔法是不是要攻击贫民窟？你们能不能想办法牵制一下？我很快就去核心系统，说不定能找到控制病毒的方法。”
“我们在想办法！”负责人的声音里带着喘，“贝塔的部队己经往贫民窟这边来了，我们会尽量挡着，但撑不了太久……你一定要快点！”
通讯器又断了。晓棠攥着通讯器，指节都白了——以前她只想复仇，觉得天穹城的人都该为父母的死负责，可现在，她想起贫民窟里那个抓着她手腕喊“姐姐别走好吗”的男孩，想起那些帮她打掩护的感染者，心脏就像被揪着疼。
“别担心。”铁天突然握住她的手，他的机械手掌还是冷的，却能给人安全感，“我们会赶在阿尔法动手前找到方法，不会让贫民窟的人出事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我向你保证，哪怕违背所有程序，我也会护着他们，护着你。”
晓棠抬头看他，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，能看到他眼底的程序纹路和情感芯片的红光交织在一起，像两团缠在一起的火。她突然笑了，轻轻回握他的手：“嗯，我们一起。”
两人收拾好东西，推开维修站的门。外面的天己经有点暗了，远处的天穹城轮廓在灰雾里若隐若现，像头蛰伏的巨兽。风里带着金属的味道，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外星信号波动——母舰离得更近了。
铁天走在前面，左臂微微曲着，随时准备挡攻击。晓棠跟在后面，右眼的机械虹膜亮着，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废墟，数据流在她眼前快速闪过，标记着可能的危险点。
“前面就是废弃数据中心了。”铁天突然停下，指着远处一栋塌了一半的大楼，“备用入口在地下室，我们从侧面绕过去，避开巡逻队。”
晓棠点点头，加快脚步跟上去。风刮得更急了，把她的头发吹得贴在脸上，有点痒。她抬手把头发拨开，视线落在铁天的背影上——他的机械臂偶尔会轻轻颤，却始终走在她前面，像道不会倒的墙。
她突然想起老柯以前说的话：“真正的保护不是挡在前面，是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。”那时候她不懂，现在懂了。哪怕前面是核心系统的陷阱，是外星母舰的威胁，只要身边有他，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数据中心的影子越来越近，晓棠深吸一口气，握紧了口袋里的激光笔。铁天回头看了她一眼，眼底的红光亮了亮，像在给她打气。两人并肩走进废墟的阴影里，脚步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——不管议会怎么分裂，不管母舰怎么威胁，他们都要找到真相，护住想护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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