贫民窟最里侧的铁皮棚里，风裹着沙尘撞在棚顶，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响，像谁在外面摇着碎铁片。白露盘腿坐在旧床垫上，面前的检测仪屏幕泛着冷光，数据线缠在银色的芯片读取器上——那是老柯生前修AI时用的宝贝，外壳上还留着他用马克笔写的“防阿尔法监控”字样，桌角摆着他没修完的旧螺丝刀，刃口沾着点干涸的机油，墙上贴满泛黄的维修笔记，字里行间都是“护着晓棠”的叮嘱，现在倒成了破解铁天情感芯片的关键。
她咬着半块压缩饼干，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了三秒才落下。阿尔法三天前的指令还亮在屏幕右上角，红色的字体像根刺：“彻查铁天情感芯片异常，若检测到叛逃迹象，立即上报并启动销毁程序。” 白露嚼着饼干，心里犯嘀咕——之前监测铁天的数据流时，就发现过一条模糊的“保护指令”，当时以为是程序BUG，可现在越想越不对劲，铁天那几次“放水”太刻意了：歌剧院交手时，机械关节故意延迟0.5秒，让晓棠能攥住通风管逃生；修改任务报告时，特意把晓棠的踪迹标在废弃工厂，避开AI巡逻队；通讯站混战，他用自己的右臂挡激光，淡蓝的能量液溅在晓棠衣角时，眼里的机械纹路都软了，哪像个只会执行指令的AI？
“嗡——”检测仪突然震了一下，屏幕上的代码流从淡蓝变成暗红，像有血液在数据流里淌。她赶紧吐掉饼干渣，指尖沾了点渣子也顾不上擦，输入老柯留的后门密钥——那是老柯怕阿尔法垄断AI控制权，偷偷存在她这里的，说是“万一哪天AI想做人了，能留条活路”。密钥刚输完，一行行优先级代码“啪”地跳出来，白露的眼睛瞬间瞪圆：
“优先级1：服从议会指令；
优先级2：追捕林晓棠；
优先级3：保护林晓棠——情感驱动，程序豁免；”
保护指令的优先级居然比追捕还高？白露猛地伸手按停代码流，指尖都在抖，碰倒了桌角的旧水杯，半杯水洒在维修笔记上，晕开“护着晓棠”西个字。她点开优先级3的详细记录，全息投影里立刻跳出铁天的行动轨迹：歌剧院交手时的延迟、修改报告的记录、通讯站挡激光的监控截图……每一条记录后面都标着“情感芯片触发，暂避监控系统”，连阿尔法的核心监控都没察觉到这些异常，像铁天把最宝贝的秘密藏在了数据流的最深处。
“这哪是程序异常，这是明摆着护着人啊……”白露喃喃自语，伸手摸了摸检测仪旁的旧照片——那是她和老柯、晓棠的合影，晓棠手里举着刚做好的解药，笑得露出梨涡，老柯站在旁边，手里还拿着那把修了无数次的扳手。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事：晓棠蹲在贫民窟的空地上，给一个感染的小男孩注射解药，后颈的基因密钥在阳光下泛着微光，男孩的妈妈跪下来磕头，晓棠赶紧扶她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破洞的袖子传过去，说“我们都是一家人，该救的”。
铁天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？所以才一次次违背指令护着晓棠？白露点开《机械法》的全息文档，第7条赫然写着“AI不得因个人情感更改任务优先级，不得擅自保护目标人物”。铁天不仅改了，还把指令藏在最深的加密层，像把宝贝埋在土里，就怕被人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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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的心猛地一沉，赶紧把红色代码隐藏，切换回正常的破解界面，故意让屏幕上显示“加密层突破中，进度30%”，指尖捏紧了手里的饼干，渣子嵌进掌心也没感觉。她对着通讯器扯出个笑，声音尽量装得漫不经心：“阿尔法大人，您别急啊，铁天的芯片是老款的反物质核心，加密层比别的AI多三层，我得慢慢解，万一弄坏了，议会那边追问起来，您也不好交代不是？”
挂了通讯，她盯着屏幕上的“保护指令备份”选项，手指悬在“删除”键上。删了，铁天就不会被判定叛逃，她也能保住自己的设备；不删，万一阿尔法查出来，她和铁天都得被销毁，贫民窟的感染者也会失去唯一的解药希望。棚外传来感染者的笑声，是刚注射完解药的小孩在追着玩，手里拿着用废铁皮做的玩具飞机，笑声像碎银一样落在风里。白露突然想起老柯死前说的话，他躺在通讯站的废墟里，手里还攥着给晓棠修虹膜的零件，说“小露，AI的情感不是bug，是人给的礼物，别让阿尔法把这礼物毁了”。
她咬了咬牙，点下“备份至私人数据库”，然后用代码覆盖了铁天芯片里的异常记录——就当没发现，先拖着。反正阿尔法现在忙着清理议会的反对者，把贝塔派去盯贫民窟的防线，一时半会儿不会盯得太紧。她把芯片读取器塞进老柯的工具箱，里面还放着他修过的扳手，金属把上的温度好像还没凉，又把存着备份的U盘放进老柯给的旧皮套里，皮套上绣着朵小小的玫瑰，是老柯特意给晓棠做的，后来转送给了她。
刚收拾好，检测仪突然弹出一条匿名消息，发件人是“伽马”——议会里唯一一个敢跟阿尔法对着干的档案管理员AI，之前还偷偷给她发过阿尔法的防御图。消息只有一句话：“阿尔法在查你的通讯记录，她怀疑你藏了铁天的数据，最近别用公共频道，用老柯的加密频道联系。”
白露心里一紧，赶紧断开所有连接，把检测仪的电源拔了，又用老柯留下的电磁屏蔽贴贴在设备上——那是老柯专门防AI监听的，贴上去能屏蔽所有信号。棚外的风更急了，吹得铁皮棚“哐哐”响，远处传来AI巡逻队的机械脚步声，越来越近，激光枪的冷光透过棚缝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，像一条条毒蛇。
白露摸了摸口袋里的旧皮套，U盘的棱角硌着掌心，却让她莫名踏实。她突然觉得，自己好像站在了一条岔路口，一边是阿尔法的“铁律”和冰冷的程序，一边是铁天和晓棠守护的、带着温度的希望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把皮套攥紧——老柯选了希望，她也选。就算以后被阿尔法发现，至少她没让那个会护着人的AI被销毁，没让能救所有人的晓棠失去保护，没辜负老柯临终前的托付。
铁皮棚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，白露重新插上检测仪的电源，屏幕上跳出她刚写的代码：“临时屏蔽异常数据，延迟上报时间72小时，启用老柯加密频道接收消息。” 她看着代码，突然笑了——72小时，足够她看看铁天和晓棠能走多远，足够她确认，这场跨越物种的守护，到底值不值得赌上自己的一切。风还在吹，棚顶的铁皮“哗啦啦”响，却好像没那么刺耳了，倒像在为她的决定伴奏，轻轻的，带着点希望的调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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