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炉的蓝色火苗不知何时熄灭了，冰洞内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和热源消失殆尽。
彻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，无孔不入地渗透进骨髓。
沐辞在冰冷的黑暗中猛地惊醒，心脏因短暂的窒息感而剧烈跳动。
洞外风雪呼啸的声音似乎小了些，但寒意更甚。
她蜷缩在单薄的保温毯和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里，身体依旧冻得僵硬麻木，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汽，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。
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，试图促进血液循环。
目光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，勉强能借着从洞口透进的、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，看清洞内的轮廓。
黑瞎子依旧靠在背包上，姿势似乎没变过，连那副墨镜都稳稳地架在鼻梁上，呼吸平稳悠长，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。
但沐辞莫名觉得，只要有任何异动，他立刻就能暴起。
而坐在洞口的那个身影——张起靈，依旧保持着守夜的姿势，背脊挺首，如同焊在原地的一座冰雕，仿佛从未移动过，也感觉不到寒冷与疲惫。
只有极偶尔的、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，证明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是他把气炉关掉的？为了节省燃料？沐辞猜测着。在这种极端环境下，任何资源的消耗都必须精打细算。
她对此表示理解，尽管寒冷让她痛苦不堪。
喉咙干得发疼，像是有砂纸在摩擦。她轻轻吞咽了一下，动作却牵动了冻僵的面部肌肉，带来一阵刺痛。她需要水。
借着微光，她看到自己的水壶就放在手边不远处的冰面上。她尝试伸出手，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壶身，冻得她一哆嗦。
她用尽力气，才将水壶一点点勾过来，拧开壶盖。
里面的水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。她小口地含着冰冷的冰水，等待它们在口中融化，再慢慢咽下。
这个过程缓慢而折磨，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，落入胃中，带来一阵痉挛般的寒意，但也稍稍缓解了干渴。
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，像一个小心翼翼的窃贼，在寂静的牢笼里进行着最基本的生存操作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重新裹紧自己，试图重新入睡保存体力，却发现很难。寒冷和无处不在的危机感像两根绷紧的弦，拉扯着她的神经。
时间在黑暗和寒冷中缓慢流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洞口的身影动了一下。
张起靈站起身，动作轻捷无声，走到黑瞎子旁边，极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
黑瞎子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——或者说，他根本就没睡着——没有任何过渡地从“沉睡”中清醒过来，对着张起靈微微点了点头。
无声的换岗。
张起靈走到黑瞎子之前的位置，靠坐下來，闭上了眼睛。
他休息的方式也极其高效，像是瞬间进入了某种类似休眠的状态，最大限度地恢复体力。
黑瞎子则伸了个懒腰，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他走到洞口，向外望了望，又回头看了看蜷缩着的凌烬。
沐辞立刻闭上眼，放缓呼吸，假装仍在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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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闭着眼，她也能感觉到那副墨镜后的目光正在审视她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评估。
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，似乎要剥开她层层伪装，看清内里的真相。
她维持着均匀的呼吸，身体放松，甚至让睫毛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，完美扮演一个因寒冷而睡得不安稳的虚弱者。
几秒钟后，那目光移开了。脚步声走向洞窟深处，那里放着他们的背包和一些装备。
她听到极其细微的翻捡声，他在检查或者整理东西。
沐辞心里微微松了口气，但警惕丝毫未减。
这个黑瞎子，比沉默的张起靈更难应付。他的笑容和懒散背后，是深不见底的心机和危险。
后半夜似乎格外漫长。沐辞在半睡半醒、冻得意识模糊的状态中煎熬。
她能感觉到身体似乎在自发地对抗寒冷，一种微弱的、源自深处的暖意偶尔会流淌一下，但很快又被更大的寒意吞噬。
这是体质被改变了吗？她不确定，只希望能撑得久一点。
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、灰蓝色的曙光时，洞内的能见度稍微提高了一些。
黑瞎子重新点燃了气炉，烧了些热水。咕嘟咕嘟的声音和逐渐升腾的热气，给死寂的冰洞带来了一丝生机。
“醒了就别装睡了，沐小姐，”他头也没回，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，却精准地戳破了她的伪装，“过来喝点热的，不然真成冰棍了。”
沐辞睫毛颤了颤，缓缓睁开眼，没有惊讶于被识破。
她挣扎着坐起身，裹着保温毯和外套，挪到气炉边。
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，让她冻僵的脸颊感到一阵刺痛般的舒缓。
黑瞎子递给她一杯热水。这一次，沐辞没有道谢，只是沉默地接过，双手紧紧捧着滚烫的杯子，汲取着那点珍贵的暖意。
过多的感谢显得刻意，沉默反而更符合她此刻疲惫、麻木又带着戒备的状态。
张起靈也醒了，正在整理自己的装备，将每一件物品都一丝不苟地归位。他的动作简洁高效，没有任何多余。
“天气暂时稳住了，但说不准能好多久。”黑瞎子喝了口水，看着洞外，“得抓紧时间下山。”
张起靈点头。
简单的早餐依旧是压缩干粮和热水。沐辞默默地吃着，努力补充能量。她知道，接下来的路程绝不会轻松。
收拾妥当，三人再次踏上行程。
风雪确实停了，但积雪很深，没过大腿，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。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沐辞咬牙跟着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。她的体力恢复速度似乎比普通人快一些，但巨大的消耗依然让她举步维艰。
好几次她差点陷入被雪覆盖的冰缝或坑洼，都是走在她侧后方的黑瞎子“恰好”用登山杖点拨一下，或是前面的张起靈突然改变路线，避开了危险。
他们依旧在监视她，但也确实在确保她这个“物品”不会轻易损坏。
途中经过一片相对平缓的雪坡时，黑瞎子又开始了他的“闲聊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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