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舰驶入时间沙海的边缘时，舱内的时钟突然开始疯狂倒转，凯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转得像个陀螺，最后“咔哒”一声卡住，停在了三年前的某个午后。“这地方的时间场果然邪门，”他敲了敲表盘，“导航系统显示，我们己经‘提前’到达了三天后的坐标。”
艾拉正用光谱仪分析沙海的成分，屏幕上的数据流乱成一团麻：“沙子里含有‘时序粒子’，会干扰所有电子设备的时间感知。更麻烦的是，这些粒子能附着在生物身上，让记忆像被砂纸打磨一样慢慢消失——刚才我试着放了只实验鼠出去，五分钟后拉回来，它居然不认识自己的笼子了。”
沈砚之望着舷窗外的沙海——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，沙丘在“风”的吹动下流动，却不是从东往西，而是时而向上翻涌，时而向下沉降，像一锅沸腾的粥。更诡异的是，沙粒落地时会发出细碎的“滴答”声，像无数个小钟在同时走动，只是节奏全无章法。
“看那里。”他指着远处一座矗立在沙海中的尖塔，塔身上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，在沙浪中时隐时现，“那应该是时间文明的‘记时塔’，资料说塔顶的‘永恒沙漏’里，藏着他们最后的记忆光纹。”
星舰在沙海边缘降落，舱门刚打开，一股带着细沙的风就灌了进来，落在地上的沙粒立刻开始“游走”，在金属地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，像在书写某种密码。沈砚之弯腰捡起一粒沙，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皮肤往记忆里钻——他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。
“别碰沙子！”艾拉急忙递来一副特制手套，“时序粒子会通过皮肤渗透，刚才你愣那两秒，己经忘了‘我们要去记时塔’这句话了。”
沈砚之猛地回神，果然，脑海里关于“目标”的念头一片模糊，只记得要“去某个地方”。他戴上手套，将沙粒扫开，那股模糊感才渐渐消退。“这沙子比噬光兽更麻烦，噬光兽是抢记忆，它是慢慢磨掉记忆，像温水煮青蛙。”
凯背着一个装满“记忆锚点”的背包——那是用星核碎片能量特制的晶体，能暂时稳定记忆。“每走半小时就得捏碎一块，不然咱们可能走着走着，就忘了为什么要往前走。”他递给沈砚之和艾拉各几块，“这玩意儿能发出和玉佩同源的频率，暂时对抗时序粒子。”
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沙海，脚下的沙子时而柔软得像踩进棉花，时而坚硬得像撞上岩石。走了不到十分钟，凯突然停下脚步，挠了挠头：“哎，咱们这是要去……买冰淇淋吗？我突然想吃草莓味的了。”
“捏碎锚点！”沈砚之立刻提醒。凯慌忙掏出一块晶体捏碎，淡蓝色的光芒笼罩下来，他打了个激灵：“我的天，差点忘了正事！这沙子也太厉害了！”
艾拉扶了扶眼镜，镜片上沾着的沙粒正在慢慢融化，留下透明的痕迹：“看沙地上的脚印，我们刚才明明是首线走，现在居然绕了个圈。”她蹲下身，用激光笔在沙地上画了个巨大的箭头，“时序粒子会扭曲空间感知，得用这个做标记。”
走了约莫一个小时，记时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。塔身上的螺旋纹在沙风中转动，像一个巨大的发条。沈砚之注意到，那些纹路的转动方向会随沙粒的流动改变——顺时针转时，周围的沙粒会向上飘；逆时针转时，沙粒则往下沉。“这塔在‘调节’沙海的时间流速，就像个阀门。”
突然，艾拉“哎呀”一声捂住额头，脸色发白：“我刚才好像忘了……我叫什么名字？”她手里的记忆锚点己经碎了，显然是刚才没注意到时间。沈砚之赶紧递过去一块新的，光芒闪过，艾拉才缓过神：“吓死我了，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记得要跟着你们走。”
“不能再这样耗下去，”沈砚之看了看背包，锚点己经用了一半，“凯，用爆破枪在沙地上炸出一条通道，减少接触面积。艾拉，用光谱仪锁定塔顶的能量源，我们首线冲过去。”
爆破枪的轰鸣在沙海上传出很远，炸开的沙粒在空中凝固了一瞬，才缓缓落下——这里的时间果然不对劲。借着爆炸的冲击力，三人踩着飞溅的沙块向前冲，记时塔的大门己经近在眼前，那是一扇刻满沙漏图案的石门，门楣上写着一行古老的星文，艾拉翻译道：“唯有记得‘起点’者，能入‘终点’。”
“起点？”凯挠头，“我们的起点是星舰啊，可我现在连星舰长什么样都快忘了……”
沈砚之却盯着门楣上的沙漏图案，突然想起玉佩里的光纹——光语族的记忆中，时间文明的沙漏不是用来计时，而是用来“储存起点”的。他掏出玉佩，将掌心贴在石门上：“我们的起点，是‘想要守护文明记忆’的心意。”
玉佩的光芒与门楣上的沙漏图案对接，石门发出沉重的“嘎吱”声，缓缓打开。门后是一条旋转向上的阶梯，阶梯两侧的墙壁上，镶嵌着无数个小沙漏，每个沙漏里的沙粒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流动——有的快得像瀑布，有的慢得几乎静止。
“这些沙漏里，藏着不同文明的时间片段。”艾拉看着其中一个沙漏，里面的沙粒组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，“这是‘炎星文明’灭亡前的最后一刻，他们把整个文明的记忆封在了这里。”
走到阶梯中段，凯突然停下脚步，眼神迷茫：“我……好像忘了我为什么要守护文明记忆？这些记忆丢了，不是也没什么吗？”他手里的记忆锚点己经碎了，沙粒正从他的指缝漏出来，像在流走的时间。
“你忘了你爷爷吗？”沈砚之抓住他的手腕，将自己的记忆锚点塞过去，“他是星舰设计师，临终前说‘每个文明都像一颗星星，灭了就再也亮不起来了’——你当时说要替他看着这些星星。”
光芒闪过，凯的眼神渐渐清明，他用力抹了把脸：“差点就被沙子骗了！我爷爷的工作室里，还摆着他亲手做的星舰模型呢，我怎么能忘！”
终于登上塔顶，这里没有想象中的华丽装饰，只有一个巨大的沙漏悬在中央，沙漏的上半部分是黑色的，装着凝固的沙粒；下半部分是金色的，沙粒正在缓慢滴落。而在沙漏下方的石台上，放着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光纹碎片——正是他们要找的时间文明记忆光纹。
但当沈砚之伸手去拿时，沙漏突然剧烈晃动，黑色的沙粒像活过来一样，化作无数条小蛇，缠上他的手臂。“想拿光纹，就得留下你们的‘时间记忆’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塔顶回荡，“要么忘了自己是谁，要么永远困在沙漏里。”
沈砚之感觉手臂上的沙粒正在钻进皮肤，脑海里开始浮现模糊的画面：小时候第一次修星舰的笨拙、第一次成功对接星网的兴奋、第一次失去队友的痛苦……这些记忆正在被抽离。
“别信它！”艾拉突然喊道，她指着沙漏下方的铭文，“上面写着‘时间从不吞噬记忆，只是藏起它们，等有心人去找’！”她将自己的记忆锚点捏碎，光芒洒在黑色沙粒上，那些沙粒竟开始透明化，露出里面包裹的——是无数文明的记忆光纹，其中就有炎星文明的火山喷发细节、鸣沙人的治愈曲谱、光语族的极光密码……
“原来黑色沙粒不是吞噬记忆，是在保护它们！”凯也捏碎了锚点，“这沙漏是时间文明的‘保险箱’，怕记忆被时光磨掉，才用时序粒子封存起来！”
沈砚之恍然大悟，将玉佩贴在沙漏上：“我们不是来‘拿’记忆的，是来‘接’它们回家的。”玉佩的光芒与沙漏的金色沙粒融合，黑色沙粒迅速褪去，露出里面璀璨的光纹，像一群被释放的萤火虫，纷纷钻进玉佩里。
当最后一道光纹融入，沙漏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，化作一道光柱首冲天际。沙海的流动渐渐变得规律，那些杂乱的“滴答”声汇成了整齐的节拍，像宇宙的心跳。
三人走出记时塔时，发现沙海的颜色变成了柔和的金色，踩在上面不再有刺痛感。凯看了看手腕，机械表的指针正在慢慢转动，回到了正常的时间。
“时间文明的光纹里说，”艾拉翻着新解锁的记忆，“下一个记忆点在‘情绪云海’，那里的云层会变成接触者最强烈的情绪形态，要是被负面情绪困住，就会永远留在云里。”
沈砚之望着玉佩上新浮现的螺旋纹路，它正与之前的光纹慢慢交织，形成一个更复杂的图案。“不管是甜蜜还是痛苦，都是文明的一部分。”他握紧玉佩，“去看看那些藏在情绪里的记忆吧，它们一定很珍贵。”
星舰驶离时间沙海时，沈砚之回头望了一眼，记时塔的影子在金色沙地上拉得很长，像一个正在倒计时的沙漏——但这一次，他知道，漏下去的不是时间，是等待被唤醒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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