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幼儿园的栅栏，沈砚舟站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，领带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——那是小橙子去年生日时，用彩泥捏了送他的“爸爸勋章”。
“沈先生，这边请。”顾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幼儿园老师特有的软萌尾音。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针织衫，发尾别着和小橙子同款的草莓发夹，远远看过去，像颗裹着糖霜的蜜橘。
沈砚舟转身时，西装裤脚蹭到了台阶上的青苔。他皱了皱眉，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着眉拂袖而去——毕竟今天是“家长开放日”，小橙子的班主任特意发消息说：“沈先生，小橙子今天要表演《我的爸爸》，您可一定得来。”
他站在教室门口，看着里面乱成一锅粥的“手工区”。孩子们举着彩纸、黏土和亮片，正把教室打扮成“童话城堡”。小橙子坐在小椅子上，鼻尖沾着亮片，正踮着脚往墙上贴星星贴纸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是给爸爸的星星，爸爸说过，星星是夜晚的眼睛……”
“沈先生？”顾知夏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过来，见他盯着小橙子发愣，轻声提醒，“小橙子等会要表演，您要不要去后台看看？”
沈砚舟喉结动了动。后台的幕布后堆着道具，他昨天让助理送来的定制小西装还挂在衣架上——藏青色西装，胸口绣着小橙子画的“爸爸和我”，歪歪扭扭的线条里，爸爸的脑袋比身体大了一圈。
“不用。”他别过脸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，“我在这儿看就行。”
顾知夏没再说话，转身去帮孩子们整理材料。她路过沈砚舟身边时，衣角蹭到了他西装袖口的褶皱。沈砚舟低头，看见她手腕上戴着串木珠手链，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小小的星星——和小橙子书包上的挂坠一模一样。
“顾老师，”他突然开口，“这手链……”
“是小橙子送我的。”顾知夏低头整理彩纸，耳尖泛红，“上次他说‘老师的手链旧了，我给你做新的’，熬了三个晚上用橡皮泥捏的，烤了五次才定型。”
沈砚舟的拇指无意识着袖口的褶皱。他想起昨晚小橙子抱着他的脖子说：“爸爸，明天开放日，你要穿那件有星星的西装，知夏老师说星星会发光，像你陪我睡觉时的眼睛。”
“叮铃铃——”
上课铃响了。顾知夏拍了拍手，孩子们立刻排好队。小橙子跑过来拽他的衣角：“爸爸，快坐第一排！”
沈砚舟被拽得踉跄两步，却顺势蹲下来，替小橙子理了理歪掉的小领结。他的指尖碰到孩子的后颈，想起顾知夏说过：“小橙子小时候总说脖子痒，后来发现是围巾材质太硬，现在他只戴软乎乎的羊绒围巾。”
观众席上坐满了家长。沈砚舟坐在最前排，能清楚看见顾知夏站在舞台侧边，怀里抱着吉他。她今天没穿高跟鞋，踩着双白色帆布鞋，发梢沾着亮片，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光。
“下面，请小橙子小朋友带来歌曲《我的爸爸》。”主持老师话音刚落，小橙子就举着话筒跑上台。他站定后，突然扭头看向观众席，奶声奶气地喊：“爸爸，你要笑哦！”
沈砚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。
小橙子清了清嗓子，奶音软得像棉花糖：“我的爸爸，他很高，比我叠的积木塔还高；他的手很大，能把我举过头顶；他的眼睛里有星星，他说那是夜空中最亮的，要留给我……”
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。沈砚舟却觉得喉咙发紧——这些话，分明是顾知夏教小橙子的。上周接孩子时，他听见顾知夏蹲在小橙子耳边说：“等你爸爸来开放日，你要告诉他，他的眼睛比星星还好看。”
“爸爸，”小橙子突然跑下台，扑进沈砚舟怀里，“我唱得好不好？”
沈砚舟僵着胳膊接住他，闻到孩子身上熟悉的奶香味。他想起顾知夏昨天发来的消息：“小橙子最近总说‘爸爸的怀抱比沙发软’，您今晚能不能早点回家？他想给您唱首新学的歌。”
“好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小橙子仰起脸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那……爸爸今晚能陪我搭积木吗？我要搭一座城堡，给你和我住。”
沈砚舟喉结滚动：“好。”
台下的顾知夏看着这一幕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吉他弦。她想起今早整理教具时，在小橙子的书包里发现张皱巴巴的便签纸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：“顾老师，我爸爸说你像星星，我想把你装进我的城堡里。”
“接下来，有请顾知夏老师带来钢琴独奏《小星星》。”主持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顾知夏深吸一口气，走到钢琴前坐下。琴盖打开的瞬间，沈砚舟看见琴键上摆着颗草莓形状的创可贴——是小橙子昨天贴的，说“老师弹琴时手会疼，这个能保护手指”。
她的指尖落在琴键上，第一个音符如清泉般流淌而出。沈砚舟望着她的侧影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：那天他在幼儿园门口接小橙子，看见她蹲在地上，替摔倒的孩子擦眼泪，发梢沾着草屑，却笑着说：“不哭不哭，老师带你找妈妈。”
那时他觉得这老师“麻烦”，总爱管东管西；后来发现她会偷偷给小橙子留他爱吃的草莓蛋糕，会在下雨天送没带伞的孩子回家，会在家长群里耐心解答每个育儿问题……
琴声渐入人心。沈砚舟望着舞台上专注弹琴的顾知夏，忽然觉得这二十年来，他第一次听懂了“温柔”的重量。
“爸爸，”小橙子突然拽他的衣角，“顾老师的琴声像不像星星在唱歌？”
沈砚舟低头，看见孩子的眼睛里映着舞台的灯光，像两汪落满了星光的湖。他伸手揉了揉小橙子的头，声音轻得像琴声：“像。”
一曲终了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。顾知夏起身鞠躬时，沈砚舟突然站了起来。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小盒子，快步走到舞台边。
“顾老师。”他声音低哑，“这是……”
顾知夏接过盒子，打开后发现是条银色手链，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小小的星星——和她手腕上那串木珠手链一模一样，只是材质换成了铂金。
“小橙子说，”沈砚舟喉结动了动，“老师的手链旧了，我……重新给你做了一条。”
顾知夏抬头看他。沈砚舟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草莓发夹上，又移到她手腕的木珠手链上，最后落在她的眼睛里：“顾老师，”他说，“今晚……我能去你家吗？小橙子说，他想给我们煮番茄鸡蛋面。”
顾知夏的耳尖瞬间红透。她望着沈砚舟眼底的认真，突然想起小橙子昨天说的话：“顾老师，我爸爸说他以前不会煮面，但为了我学了三个月，现在能煮得比妈妈还好吃。”
她笑着点头：“好。”
台下的家长们发出起哄的掌声。沈砚舟望着顾知夏耳尖的红，忽然觉得这二十年来，他第一次有了“期待”的感觉——期待今晚的番茄鸡蛋面，期待和小橙子一起搭的城堡，期待和顾知夏一起，把被“忙碌”和“孤独”偷走的时光，一点点补回来。
放学时，小橙子蹦蹦跳跳地拉着两人的手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重叠在一起，像幅被镀了金边的画。
沈砚舟低头，看见小橙子正仰着脸对他们笑：“爸爸，顾老师，我们明天去公园看星星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两人同时开口。
风裹着桂花香吹过，沈砚舟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他望着顾知夏被夕阳染红的侧脸，忽然明白——所谓“家长”，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身份；所谓“爱”，也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给予。
而他和顾知夏的故事，才刚刚翻到“家长开放日”这一页。
【未完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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