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场雪落下来时,苏沐言正在画室给凌曜画肖像。炭笔在纸上簌簌游走,勾勒出她低头看书的侧影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灰的阴影,指尖捏着书页的弧度被他反复描摹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“停一下。”凌曜忽然合上书,抬眼时撞进他的目光里,“你把我画得太严肃了。”
苏沐言捏着炭笔的手顿在半空,视线扫过画纸——确实,纸上的人眉眼紧绷,下颌线冷硬,像极了初见时在酒会上拒人千里的模样。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:“可能是光线太暗了。”
画室的暖光灯悬在头顶,橙黄的光晕落在凌曜发间,明明是暖色调,却被他画出了冷感。凌曜起身走到画架旁,指尖轻轻点在画中人的眉峰:“这里,太用力了。”她抬头看他,眼底盛着笑,“我平时皱眉没这么凶。”
苏沐言顺着她的指尖看去,果然,炭笔在眉骨处压出了太深的折痕,像道化不开的冰纹。他想起这几天她总在深夜处理文件,眉头确实没舒展过——盛世集团的余波未平,几家合作方突然提出解约,她连着三天没睡够五个小时,眼下的青黑被粉底遮着,却瞒不过他的眼睛。
“等忙完这阵,我们去山里住几天吧。”他忽然说,炭笔在画纸边缘轻轻敲了敲,“周周说她老家有座木屋,冬天烧壁炉,能看见满山的雪。”
凌曜愣了愣,随即笑了,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:“好啊。不过得等下周,张经理那边还在跟合作方谈判,我走不开。”她转身往厨房走,“我去烧壶水,你继续画,这次画得温柔点。”
水壶鸣笛时,苏沐言盯着画纸发怔。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,映得画中人的轮廓柔和了些,他忽然明白哪里不对了——少了烟火气。那些藏在文件堆后的疲惫,对着电脑屏幕时揉太阳穴的小动作,还有喝热可可时会轻轻抿唇的习惯,才是他该画的细节。
他抓起橡皮,小心翼翼地擦掉画中紧绷的眉峰,换了支更软的炭笔,在眼角扫过一层浅灰的雾,像极了她累极时眼底的倦意。正画到她捏着书页的指尖,忽然听见厨房传来轻响,紧接着是凌曜压抑的抽气声。
“怎么了?”他冲过去时,看见她正对着水龙头冲手,指腹红了一片,水壶倒在地上,水渍漫到脚边。
“没事,倒水时烫了下。”凌曜想抽回手,却被他攥得更紧。他的掌心温热干燥,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,轻轻覆在她发烫的皮肤上,竟比冷水更能镇住灼痛。
苏沐言把她的手按在冷水盆里,转身去翻医药箱。药箱还是去年凌曜逼着他备的,碘伏棉签的包装上落了层薄灰,他撕开时手都在抖: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
“就烫了一下,不疼。”凌曜想笑,却被他严肃的样子逗得眼眶发烫。他低着头给她涂药膏,睫毛垂着,侧脸在暖炉的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,连平日里跳脱的眉峰都绷得笔首,像在处理幅珍贵的画作。
“以后这种事叫我来做。”他用纱布轻轻裹住她的指尖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,“你手要是伤了,怎么签字?怎么弹钢琴?”
“那不是还有你吗?”凌曜脱口而出,说完才觉不妥,脸颊微微发烫。
苏沐言的动作顿住了,抬眼时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炭火。他没说话,只是低头,在她缠着纱布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,温热的触感透过纱布渗进来,像电流窜过西肢百骸。
暖炉里的炭火越烧越旺,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一团。水壶的水渍在地板上漫开,像幅随性的水墨画,凌曜忽然觉得,比起画架上那幅精致的肖像,此刻的画面才更像生活——有点乱,有点暖,还有点藏不住的心动。
***后半夜,苏沐言被冻醒了。身边的位置是空的,画室的方向亮着灯,门缝里漏出的光在地板上投出条细长的带。他披上外套走过去,看见凌曜正趴在画桌上睡觉,笔记本电脑还亮着,画笔下的他,融化了冰山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画笔下的他,融化了冰山最新章节随便看!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合同条款,她的头枕在叠起的文件上,嘴角微微张着,呼吸轻得像羽毛。
画架上的肖像己经完成了。他终究还是没画她严肃的样子,纸上的人靠在暖炉边看书,眉眼舒展,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,指尖捏着书页的弧度柔和得恰到好处,连暖炉里跃动的火光都被他细细描进了背景里。
苏沐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毯,轻轻盖在她身上。她似乎被惊动了,睫毛颤了颤,含糊地哼了声,往热源处蹭了蹭,正好靠在他腿边。他僵在原地,不敢动,怕扰了她难得的安稳。
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能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,还有鼻尖上沾着的点墨渍——大概是刚才看文件时不小心蹭到的。他想起白天给她涂药膏时,她攥着他袖口说“其实我有点怕”,怕合作方撤资,怕董事会施压,更怕自己撑不住。
原来再坚硬的冰山,也有会累的时候。
苏沐言蹲下身,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。画了这么久的画,他忽然觉得,最该画的不是她的笑容,也不是她的温柔,而是她卸下铠甲的样子——有点脆弱,有点狼狈,却真实得让人心疼。
他转身走到画架旁,拿起炭笔,在肖像的角落添了个小小的身影。那是个拿着画笔的人,正踮脚往暖炉里添柴,火光在他脸上跳跃,眼里的专注几乎要漫出来。
“这样,就不怕冷了。”他对着画纸轻声说,声音轻得像雪落。
天边泛白时,凌曜醒了。身上的毛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,是苏沐言的味道。画桌上放着杯温牛奶,杯壁凝着水珠,旁边压着张便签,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热过三次了,再凉就不好喝了。”
画架上的肖像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身影,她看着那个添柴的人,忽然想起昨夜他吻她指尖时的温度,眼眶一热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苏沐言推门进来时,正看见她对着画发呆,睫毛上沾着点湿意。“醒了?”他举着煎锅笑,“给你做了溏心蛋,上次你说喜欢糖心流出来的样子。”
凌曜没说话,起身走到他面前,伸手环住他的腰,把脸埋进他胸口。他的衬衫上沾着蛋液的腥气,却让人心安得想落泪。“苏沐言,”她的声音闷闷的,“其实我没那么厉害,我也会怕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拍着她的背,声音像暖炉里的炭火,“但怕也没关系,我陪着你。”
暖炉里的炭火还在烧,噼啪声里混着煎蛋的滋滋响。凌曜看着画架上的肖像,忽然觉得,这个冬天大概不会太冷了。毕竟有人把她的脆弱画进画里,还在旁边添了个暖炉,炉火烧得正旺,像要烧尽所有的风雪。
***合作方最终还是松了口。签约那天,凌曜特意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,领口别着苏沐言给她画的银杏叶胸针。走出谈判室时,阳光正好,她拿出手机给苏沐言发消息:“晚上想吃什么?我请客。”
很快收到回复,是张速写:画的是个冒着热气的火锅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要特辣,加麻酱”。
凌曜笑着摇头,指尖在屏幕上敲:“好,再给你加两盘肥牛。”
车子驶过街角时,她看见画廊的橱窗里挂着幅新画——画的是冬夜的画室,暖炉边看书的女人身上盖着条毛毯,脚边趴着只打盹的猫,画架旁的人正往炉子里添柴,火光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缠成一团。画的名字叫《家》。
司机问:“凌总,首接回公司吗?”
凌曜看着那幅画,忽然笑了:“不,去画室。”
雪又开始下了,纷纷扬扬的,像要把整个城市都裹进温柔的白里。凌曜知道,有些画不必挂在展厅里,它们藏在冬夜的暖炉边,融在溏心蛋的流心处,浸在有人添柴的炭火里,成了比任何艺术品都珍贵的存在——那是家的模样,是两个人的温度,是往后每个冬天里,都烧不尽的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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