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砚舟的手指压住了姜笙的指尖，那一瞬的触感像火苗落进冰水里，微弱却让她猛地抬头。他的眼皮仍在颤动，呼吸比先前深了些，掌心却依旧冷得吓人。姜笙没松手，只是把他的手指拢得更紧，仿佛稍一放开，那点温热就要散了。
屋外天色渐亮，院中守卫换岗的脚步声轻轻响起。裴照玄站在窗边，耳垂上的红玛瑙在晨光里泛着暗光。他指尖再次燃起蓝火，细线般的气息顺着风飘出窗外，朝着城东方向游走。昨夜他说“他们还在动”，如今那股腥甜夹杂金粉的气息仍未断绝。
“我能追到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沙哑，“但他们留了障眼法。”
霍沉舟从院门转过身，秘银枪靠在墙边，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。“你一个人去？”
“我去引开机关。”裴照玄将三柄桃木剑收入鸦羽大氅，“你们的人太重，踩一步就会惊铃。”
温时雨正往药碗里倒新熬的汤剂，头也没抬：“别硬撑。你右眼己经发烫了。”
裴照玄没答，只将袖口星图对准初升的日光，低语几句，身影便隐入巷口薄雾之中。
废窑区静得异常。陶罐残片堆在窑口两侧，地面浮土被昨夜雨水打湿，留下几道拖拽痕迹。裴照玄蹲下身，用桃木剑尖挑起一撮灰烬，吹散后，尘粒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——那是阵法残留的轨迹。
他沿着弧线前行，脚步轻如落叶。第三座窑洞前，地面颜色略深，他停下，从袖中抽出一根红线，悬吊起一块巴掌大的玉佩。玉佩自半空浮现，背面纹路逐渐清晰：鹰首衔刃，线条锋利如刀刻。
窑内传来一声闷响，像是尸体落地的声音。裴照玄贴墙而入，看见一名黑衣人倒伏在地，胸口塌陷，面容扭曲，嘴角渗出黑血。他没靠近，只用桃木剑挑开对方衣领，露出脖颈处一道紫痕——封魂咒反噬的印记。
红线缓缓收回，玉佩落入布囊。他转身欲走，忽觉脚底一沉，泥土松动。他立刻跃起，身后地面轰然塌陷，震铃声接连响起，远处屋顶有黑影一闪而过。
他没追，只将玉佩紧紧攥住，原路返回。
小院中，萧砚舟己能半倚着床头坐起。温时雨刚替他换完药，纱布缠过肩头，渗出的血色比昨日淡了些。谢云驰坐在桌旁，三枚鎏金算子在他指间翻转，发出清脆声响。
裴照玄推门进来时，所有人都看了过去。
他没说话，只将布囊放在桌上，解开系绳。玉佩滑出，落在木面上发出轻响。
谢云驰的算子停了。他盯着那枚玉佩，脸色一点点沉下去。霍沉舟上前一步，拿起玉佩翻看背面，指腹过鹰纹边缘。
“这是萧景琰亲卫的信物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三年前北境战事，我见过他们佩戴。”
“他要杀我。”萧砚舟开口，声音虚弱却清晰，“不是试探，是灭口。”
谢云驰猛地站起身，算子摔在桌上。“我们还等什么？首接烧了他的据点！”
“不行。”萧砚舟抬手按住桌沿，身体晃了一下，“没有证据链，贸然动手，只会让他们反咬我们构陷皇子。”
“可这玉佩就是证据！”谢云驰一拳砸在桌上，“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？等他再派一批杀手来？等你真的死在这张床上？”
“玉佩能被栽赃。”萧砚舟喘了口气，“若我们在明处动手，反倒坐实了‘逆臣谋变’的罪名。现在朝中局势未稳，皇帝对我虽有信任，但不足以抗衡整个东宫势力。”
屋里一时安静。谢云驰咬着牙，拳头握得发白。
姜笙从床边起身，走到桌前，轻轻将玉佩包回布中，放进木匣。“哥哥说得对。”她声音不大，却让谢云驰抬起了头，“如果我们输了，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，是五哥、六哥、七哥、八哥，还有九哥……我们都得散。”
她看着谢云驰：“你想报仇，我也想。可要是我们全没了，谁替他收尸？谁记得他写过的田令？谁还会相信，有人真的想让百姓吃饱饭？”
谢云驰闭了闭眼，肩膀微微抖了一下。
温时雨端来一碗药，递给萧砚舟：“先保住命，才能谈别的。这毒还没清，解药来源不明，贸然行动等于送死。”
萧砚舟接过药碗，喝了一口，眉头皱起。他放下碗，看向裴照玄：“你能再追踪一次吗？看看他们接下来联络谁。”
裴照玄点头：“我可以设个引息阵，只要他们再动用秘术传讯，就能顺藤摸瓜。”
“霍沉舟。”萧砚舟又转向他，“加派人手守住西周，尤其是夜间水源和食物供应，别让人下毒。”
霍沉舟应了一声，转身出去布置。
谢云驰站在原地没动，盯着那木匣看了许久，忽然伸手打开腰间锦袋，取出一枚旧玉佩，放在匣子旁边。那是他祖上传下的信物，前些日子当掉了，昨夜才赎回来。
“我不动手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但我查。我要知道这玉佩是从哪一批匠人手里流出的，经了多少人手，最后怎么到了刺客身上。”
萧砚舟看着他，点了点头。
姜笙走到窗边，推开半扇窗。晨风拂进来，吹动她发间的秘银簪。她望着远处皇城角楼，阳光正一寸寸爬上檐顶。
“我们会赢的。”她说，像是在告诉自己，也像是在告诉床上那个还没完全清醒的人。
裴照玄盘坐在屋角，取出桃木剑，在地上画出一道符线。蓝火再次燃起，顺着符线游走，钻入地下。他闭上眼，呼吸渐渐平稳。
一个时辰后，他突然睁眼。
“他们又动了。”他声音极轻，“不是往城东，是往西——进了内城坊区。”
“哪家？”萧砚舟问。
“还不确定。”裴照玄额角渗汗，“但传讯方式变了，用了香料标记，味道很淡，像是苦杏仁混着墨汁。”
萧砚舟眼神一凝。
屋里所有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。
谢云驰抓起算子就往外走。霍沉舟抄起秘银枪，跟了上去。温时雨迅速收拾药箱，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。
姜笙站在床边，伸手扶住萧砚舟想要起身的身体。
“别硬撑。”她说。
萧砚舟没听，一手撑着床沿，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不大，却坚决。
“如果真是他……”他盯着门口，“那就不能再等了。”
裴照玄忽然抬手，制止了所有人。
“等等。”他闭眼片刻，再睁时瞳孔微缩，“不对——刚才那股气息，断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谢云驰问。
“像是……被人截断了。”裴照玄皱眉，“不是自然中断，是有人用更高阶的术法强行切断了联络。”
屋内一片死寂。
萧砚舟慢慢松开姜笙的手，重新靠回床头。他的指尖无意识着袖口绣着的半朵牡丹，目光落在桌上的木匣上。
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一名守卫冲进院子，声音带着惊慌：“大人！西坊区……西坊区刚刚发现一具尸体，穿着内侍服，怀里揣着一封未送出的密信！”
裴照玄猛地站起身。
萧砚舟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
姜笙伸手握住他的手，发现他的掌心己经开始出汗。
谢云驰抓起桌上的玉佩，塞进怀里，大步走向院门。
“这次。”他回头，眼神冷得像铁，“是谁截的信，我就查到谁头上。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GJE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