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苗寨沉入一片被雨水包裹的寂静里。
节目组安排的吊脚楼单间彼此分散,孤零零地散落在山腰。
雨水敲打着黑瓦和木质窗棂,发出绵密而冰冷的啪嗒声,像是无数只手在同时叩击。
风穿过山谷,偶尔带来一阵呜咽般的低啸。
苏砚的房间内,只余一盏床头小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,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。
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。
咔嚓——!!!
房间内忽然陷入一片黑暗。
与此同时。
一道惨白的闪电,劈开天幕,骤然撕裂了沉重的夜色。
苏砚的床前——赫然映出了一个沉默站立的人影!
那人影离床极近,几乎是贴边站着,高大、僵硬,轮廓不像真人。
“嗬——”
啪嗒!
桌子上,白天寨里人送她的彩色拨浪鼓滚落,掉在老旧的地板上,发出两声沉闷而空洞的咚、咚声。
雷声滚滚而来,沉闷地炸响,仿佛在天边,又仿佛就在屋顶。
光亮褪去,房间再次陷入混沌之中。
床前,空无一物。
只有地板上,那个静静躺着的拨浪鼓。
——
第二日清晨,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,吊脚楼浸润在潮湿的空气中。
嘉宾们陆续起床。
早餐己经摆上长桌——热气腾腾的米粉,搭配着酸辣开胃的腌菜,还有蒸好的彩色糯米饭。
大家陆续落座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人都到得差不多了。
有个位子依旧空着。
“谁看到苏砚了??”
金妤忍不住出声,又环顾了一圈。
众人面面相觑,纷纷摇头。
“米粉要坨了?我去叫她!”
金妤说着便站起身,朝苏砚住的那栋稍远些的吊脚楼走去。
没过多久,金妤一个人回来了。
一大早,人能去哪儿?
金妤有点隐隐不安。
“救命啊,救命。”
突然,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一个穿着素净苗服、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阿妹,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,跌跌撞撞地小跑进来。
她一只手捂着胸口,呼吸急促,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微微汗湿的额角,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,惊魂未定。
窗外熹微的晨光恰好勾勒着顾屿的侧影,穿着一件深色的冲锋衣。
昨日惊鸿一瞥,令人难忘。
从未见过这样……干净又冷峻,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,又像画册里走出来的、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。
外人突兀的闯入和惊慌的言行,使得气氛有些凝滞。
林深见状,下意识地推了推镜框,“小阿妹,别急,慢慢说,出什么事儿了?”
本意是安抚。
然而,那阿妹突然被惊到了一般,浑身猛地一个激灵,如同受惊的兔子。
几乎是“嗖”地一下,人就蹿到了离她最远的顾屿身旁。
她身体微微瑟缩着,躲在顾屿身后,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。
那双泫然欲泣、蒙着水汽的大眼睛,惶恐不安地望向林深和其他人。
她手指轻轻地攥住了顾屿深色冲锋衣的衣角,“我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她带着哭腔,声音细若蚊蝇。
顾屿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,唇线紧抿,侧脸轮廓愈发冷硬。
他没来由的,心情不好。
堂屋内的其他人,表情各异。
金妤和王艺景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。
郑书意看着阿妹拽着顾屿衣角的手,挑了挑眉。
林深尴尬地僵在原地,推眼镜的手都忘了放下,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“小绿茶·”
郑书意站在稍远的地方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他眉头微蹙,首觉告诉他这阿妹有古怪。
他不动声色地朝顾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,你来问,她可能只会跟你说。
金妤放柔了声音,“小阿妹,你别怕,告诉我们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?”
王艺景也凑近一些,语气温和:“是啊,你慢慢说,我们都在这里呢。”
阿妹只是咬着下唇,一个劲儿地摇头,将顾屿的衣角攥得更紧。
她这副模样,让众人更加疑惑。
就在这僵持的时刻,那阿妹自己动了。
她微微踮起脚尖,将小巧的下巴几乎要搁在顾屿的肩膀上,温热的、带着一丝清甜气息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顾屿的耳廓。
“哥哥……”
这两个字被她叫得千回百转,带着少女的娇憨与一种不合时宜的亲昵,“你……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吗?”
她仰着头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屿近在咫尺的侧脸,那眼神笃定,仿佛确信他一定会对此感兴趣。
顾屿终于有了反应。
他没有转头,甚至没有看向她,眼珠缓慢地转向那把空着的椅子,眼角的余光冷漠地瞥了一眼几乎贴在他身侧的少女。
“离我远点。”
薄唇微启,只吐出一串冰冷的话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却带着压迫和不悦。
阿妹被他这反应弄得微微一怔,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。
但她脸上迅速调整,依旧维持着那副恰到好处的、我见犹怜的怯懦表情,只是攥着他衣角的手指,无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她微微仰着头,目光仿佛没有焦点,带着一丝陷入回忆的恍惚和敬畏,声音也压低了些,:
“其实……昨天,是十年一度的祭祀日。”
她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,如同在吟唱古老的歌谣,“当月亮升到后山那棵老松树顶的时候,山神大人就会从沉睡中醒来,顺着月光铺成的小路,悄悄来到寨子里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恐惧,“他……他会亲自挑选他的新娘。”
她的声音更轻了,几乎成了气音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,“被选中的姑娘,会是寨子里最美、最纯净的……这是无上的荣耀,也是……我们寨子未来十年风调雨顺的保证。”
她悄悄抬眸,飞快地瞥了一眼顾屿依旧冷硬的侧脸,暗中观察他的反应。
“山神大人挑选新娘的方式……很特别。”
她继续说着,语气变得有些飘忽,“他不会强求,只会留下一个信物……一个红色的、系着五彩丝线的拨浪鼓。如果那姑娘是自愿的,她就会在夜里,跟着山神大人留下的指引,自己走进后山……从此,成为山神的新娘,与山神同在,保佑我们一方水土。”
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。
......
他甚至没有听完阿妹的话,也完全没有理会身后其他人错愕的目光和欲言又止。
他首接起身。
动作快得几乎带倒身后的凳子,木质椅脚与石板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“刺啦”一声,在这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,迈开长腿,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苏砚房间的方向走去。
他的步伐又急又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。
山间的晨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,吹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浓重阴霾。
其他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纷纷起身,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。
门虚掩着,他几乎没有停顿,一把推开了门板,门板撞在后面的墙上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闷响。
他站在门口,目光迅速地、一寸寸地扫过整个房间——凌乱的床铺,原封不动的行李。
但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,某种不好的预感几乎要破胸而出。
他的视线最终,死死地定格在靠窗的那张木桌底下。
那里,光线有些昏暗,一个彩色的、小巧的东西,正安静地躺在阴影之中。
顾屿的呼吸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。
他迈步走过去,脚步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,反而变得有些沉重。
他在那个小物件前缓缓蹲下身,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一片阴影,将他整个人和那个拨浪鼓都笼罩其中。
冰凉的木质鼓身落入掌心,上面系着的五彩丝线颜色鲜艳得刺眼。
他紧紧攥着这个拨浪鼓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,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,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。
“没……没事的,别担心。”
阿妹的声音放轻了些,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笃定,“那……就是山鬼大人的意思。这是……这是好事。”
“好事?!”金妤失声惊呼,难以置信。
阿妹不再多解释,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,眼神闪烁不定。
众人能感受到她的表皮之下藏着一丝隐秘兴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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