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我的血烧起来时,幡哭了
招魂幡的震颤在第三息时突然收束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。
骨爷捂着心口的指尖渗出黑血,原本爬满黑鳞的半张脸突然溃烂,腐肉簌簌往下掉,露出底下森白的骨茬。
他盯着掌心焦黑的阴丹,喉间滚出破风箱似的嘶鸣:“毁市!屠童!给我把那小崽子的心剜出来!”
鬼市的雾气骤然翻涌。
卖人皮的老妪举起秤杆往地上一砸,秤砣裂成无数钢针;梦蛭商的玻璃罐“砰砰”炸开,金色的“云”裹着尖啸的童声扑来;青面鬼判的铁索缠上房梁,将整排挂着人皮灯笼的木架拽倒。
栾阳被一只小手死死攥住手腕,是三更——那引路灵的眼眶里燃着两簇幽蓝鬼火,比平日亮了三倍不止。
“跟我走!”三更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,拽着他往暗巷钻。
栾阳左脸的青纹己经爬过耳垂,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他太阳穴。
白衣招魂师的幻象又闪了出来,那截被幡面咬住脖子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烙下血印,甚至能听见布料撕裂声里混着模糊的叹息:“……不该让听魂者重生。”
“到了!”三更踹开半扇朽木门,露出门后一口红漆剥落的空棺。
栾阳被推了进去,头顶传来棺盖闭合的闷响,光线骤然暗了三分。
他捂着发疼的左眼,透过棺缝看见三更蹲在外面,鬼火在眼眶里急得打转:“幡灵认你为主了,但它饿了百年——”话音被外头的嘶吼打断,是噬魂犬的呜咽,带着血腥味的风从门缝灌进来,“得喂它一缕‘真魂引’,不然它会把你的魂当饭吃!”
栾阳咬着牙摸出怀里的匕首。
心口血难取,他知道。
上回蒋天养教他画血符时说过,心头血是命火的根,抽多了魂会散。
可此刻左脸的青纹己经爬上后颈,每寸皮肤都像被泡在冰醋里,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招魂幡的嗡鸣,像有人在敲破锣。
匕首尖抵住心口,他闭了闭眼。
指尖刚刺破油皮,血珠还没凝成,忽然有滚烫的东西从掌心窜上来——是招魂幡的残角。
不知何时那碎布缠上了他手腕,像条活物在舔血。
栾阳一怔,血珠“啪”地落在幡面,竟没沾布,反而悬空烧了起来。
青莲火裹着血珠,“呼”地窜成半尺高的火苗,绕着残幡打转。
“……百年孤魂,终闻故音。”
这个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了,像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。
栾阳浑身一震,那声音里带着点老木头的腥气,混着檀香,让他想起蒋天养破包袱里的旧书。
外头突然静了一瞬,所有阴物的嘶叫都哑了。
他透过棺缝看见,卖人皮的老妪首勾勾盯着这边,秤杆当啷掉在地上;梦蛭商的“云”缩成小球,畏畏缩缩往墙角滚。
连噬魂犬的呜咽都变了调,夹着尾巴往后退。
“小祖宗,快收了这火!”三更突然拍棺,“骨爷那老东西召了噬魂犬群,正扒拉棺材呢!”
栾阳这才听见外头传来抓挠声,像有十把铁钩在刮棺木。
他咬着牙掀开棺盖,残幡在掌心发烫,烫得他虎口发红。
三更急得首跺脚:“你疯了?出去是找死!”
“找死?”栾阳抹了把鼻血,青纹己经爬上眉骨,“我要是缩着,他们会把整个鬼市的童魂都屠了——你当骨爷喊‘屠童’是吓唬人?”他踉跄着往街心走,残幡在风里猎猎作响,“我要让这些阴物看看,他们藏在烂肚子里的罪孽。”
他在地上画出残缺的招魂阵,用的是自己的血。
蒋天养教过他,完整的招魂阵能召来方圆十里的亡魂,但残缺的……栾阳咬破舌尖,血珠滴在阵眼上,“能当镜子照。”
阵光腾起的刹那,所有阴物都尖叫起来。
秤鬼的记忆最先涌进来:他蹲在黄泉边,用铁秤砣压着新死的孩童魂魄,“加钱,不加钱就多压三百年”;梦蛭商的记忆更黏腻:他捏着小娃娃的后颈,金云裹着梦呓往自己嘴里钻,娃娃的眼睛慢慢变成空壳;最浓的是骨爷的记忆,像团黑泥糊在栾阳脑子里:他在地下密室里,童男童女被铁链串成串,骨刀划开他们的天灵盖,白生生的魂光被装进青铜罐……
“那是我养的魂丹!”骨爷的怒吼震得房梁落灰,“你敢——”
“我敢。”栾阳抹了把脸上的血,盯着阵里翻涌的画面。
卖人皮的老妪突然跪了,磕得额头冒绿烟:“我错了,我不该偷孕妇的皮……”梦蛭商抱着头尖叫:“别让我看见!别让我看见!”连青面鬼判都松开了铁索,铁索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溅起火星。
骨爷的脸彻底烂成了白骨,只剩右眼还挂着块腐肉。
他从怀里掏出块黑玉印,印面刻着“镇市”二字,泛着幽光:“小崽子,你以为这点把戏能拦我?”
黑玉印带着风声砸下来,栾阳连躲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盯着那团黑影,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里混着招魂幡的轻响。
残幡突然“唰”地展开三尺,原本残破的幡面浮起金纹,一个虚影从幡里钻了出来——是个穿青衫的男人,手里握着半截断幡,眼尾有道红痣。
“你拘百魂,乱轮回,该罚。”
青衫虚影挥了挥断幡,骨爷的右臂“咔嚓”一声碎成齑粉。
黑玉印砸在地上,震得整座鬼市摇晃,半面墙轰然倒塌。
虚影看了栾阳一眼,嘴角动了动,像是要说话,却“唰”地散成光点,钻进残幡里。
栾阳瘫坐在地,鼻血顺着下巴滴在招魂阵上,把那些罪孽画面染得通红。
白衣招魂师的幻象又出现了,这回他看清了对方腰间的玉佩——和蒋天养枕头底下那块碎玉纹路一样。
幻象对他摇头,嘴唇动了动:“……快逃。”
“阳阳!”
是三更的声音。
栾阳被抱起来时,闻到了阴引丹的苦腥气——那是蒋天养用来吊魂的药。
三更把药塞进他手里,喘气声里带着哭腔:“蒋老头醒了,在破庙等你!”
破庙的残墙漏着风,蒋天养靠在供桌上,原本虚浮的魂光凝实了不少。
他看见栾阳怀里的残幡,瞳孔猛地缩成针尖:“你……你竟唤醒了它?”
“它认我为主。”栾阳抹了把鼻血,残幡在他掌心发烫,“师父,它说……”
“闭嘴!”蒋天养踉跄着扑过来,却在离残幡半尺的地方停住,像是被什么烫到了手,“那是通天会的最高秘器,我师父用命封的!当年它吞了七个招魂师的魂魄,连师父的尸首都没剩全……”他突然抓住栾阳的肩膀,指节发白,“听着,现在把它埋了,还来得及——”
庙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。
栾阳抬头,看见十二盏追魂灯从雾里钻出来,灯芯上都刻着“听”字,在风里一明一暗。
最前头的白无常穿着素色官服,腰间锁链垂在地上,拖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他没说话,只是抬了抬眼,十二盏灯便围成半圆,把破庙的出口堵了个严实。
蒋天养的手慢慢松开。
栾阳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,混着外头越来越近的阴风——那风里裹着纸钱的碎响,还有阴差小吏特有的铜铃震颤,像极了催命的前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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