郓哥那篮水灵灵的枣子和他那番“掏心窝子”的话,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我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。
一连几天,我都在反复琢磨他那机灵的眼神和爽利的话语。
情报源?盟友?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这突如其来的“善意”,让我在沉重的压力下看到一丝微光,却又不敢轻易相信。这阳谷县的水,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深。
然而,没等我理清头绪,王婆的攻势又来了。这一次,她显然失去了耐心,或者说,她背后的西门庆失去了耐心。
她这次没挑武大郎在家的时辰,而是瞅准了他刚出门不久的空档,再次不请自来。
门帘掀开,她脸上依旧堆着那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笑,但眼底却没了前几次那种迂回的试探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。
“娘子今日气色越发好了,”她开口,依旧是那套虚伪的寒暄,但很快就图穷匕见,“老身今日来,是替大官人给娘子捎件东西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紧。又来了!这次是什么?
只见王婆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,啪嗒一声打开。
里面赫然是一支金簪!
那簪子通体金黄,簪头雕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,凤眼处还嵌着两颗细小的、红得滴血的宝石(或许是玛瑙?),在昏暗的屋子里,竟也折射出的、奢靡的光彩。
比起上次那根银簪,这支金簪的价值和用意,都赤裸裸地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!
“瞧瞧,”王婆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,将锦盒往我眼前又送了送,“这可是真真正足的赤金!上面嵌的是西域来的红宝石!光是工料,就得这个数!”她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,一个让我眼皮首跳的数字。
“大官人说了,”她压低了声音,身体前倾,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压迫感,“上次那银簪,配不上娘子的天姿国色。唯有这金凤簪,才勉强能与娘子相得益彰。娘子只需点个头,这簪子,就是你的了。往后,还有的是金山银山等着娘子呢!”
那金灿灿的光芒,几乎要晃花我的眼。
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说不心动是假的。前世的我,也是个看到漂亮首饰会走不动道的普通女人。
更何况,这支金簪代表的,不仅仅是美丽,更是我眼下最急需的——钱!一大笔足以让我远走高飞、改变命运的钱!
只要我收下……甚至不需要真的做什么,只要收下……
王婆紧紧盯着我的脸,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。她显然认为,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,没有哪个女人能保持理智,尤其是我这种“家境贫寒”、“心有不甘”的。
我的内心在疯狂挣扎。理智告诉我,这是裹着蜜糖的砒霜,是买命的钱!情感上,那金光和逃离现状的可能性却像魔鬼的低语,不断侵蚀着我的防线。
就在我意志力最为薄弱的瞬间,王婆仿佛看透了我的犹豫,忽然叹了口气,语气变得“推心置腹”起来:“娘子啊,老身知道你有顾虑,怕人闲话,怕对不起大郎。可你想想,那武大郎能给你什么?跟着他,你只有吃不完的苦,受不完的穷,还有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指指点点!大官人是真心疼惜你,只要你跟了他,穿金戴银,使奴唤婢,谁还敢小瞧你半分?这日子,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得!”
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刀子,狠狠戳在我内心最隐秘的痛处和渴望上。
我猛地闭上眼睛,手指死死掐进掌心,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。
不能!绝对不能!
收了,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!王婆会立刻拿着这个把柄去告诉西门庆,然后就是一步步的得寸进尺,首到将我彻底拖入深渊,万劫不复!
我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眼时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、惶恐不安的笑容:“干娘……这……这太贵重了……我……我实在不敢收……这若是戴出去……被人瞧见……我……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……”
我再次祭出“怕闲话”的挡箭牌,但声音里的颤抖,一半是装的,一半是真的后怕。
王婆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,眼底闪过一丝厉色:“娘子!这屋里就你我二人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!你怕什么?莫非……娘子是信不过老身?还是……看不上大官人的心意?”
她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威胁和不满。
我心头一凛,知道不能再强硬拒绝,否则真可能激怒她。只好采取拖延战术,脸上露出极其挣扎和矛盾的神情,声音带着哭腔:“干娘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大官人的心意……我……我怎会不知?只是……这事实在太大……您……您再容我细细思量几日……好不好?就几日……”
我几乎是在哀求了,充分扮演一个既贪图富贵又胆小怕事、进退两难的小妇人。
王婆死死盯着我,似乎在判断我这话的真伪。半晌,她才冷哼一声,极其不情愿地合上了锦盒,语气硬邦邦的:“也罢!既然娘子还要‘思量’,老身也不便强求。只是……大官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……娘子莫要思量得太久,错失了这泼天的富贵机缘!”
她将“思量”两个字咬得极重,充满了嘲讽意味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多谢干娘体谅……”我低着头,连声道谢,一副感恩戴德又羞愧难当的样子。
王婆不再多言,阴沉着脸,将锦盒收回袖中,转身就走。门帘被她甩得啪嗒作响,显示着她极大的不悦。
首到她的脚步声远去,我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,在炕上,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。
又挡过去一次……
但一次比一次艰难。
这次是金簪,下次呢?西门庆的耐心显然己经快要耗尽了。王婆的态度也越发不耐烦。
我的“虚与委蛇”拖延战术,恐怕快要走到尽头了。
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篮郓哥送的枣子上,红彤彤的果子,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刺眼。
盟友……情报……我真的能指望吗?
就在我心乱如麻之际,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。
不是王婆去而复返,而是武大郎回来了。今天他收摊似乎格外早。
他掀帘进来,一眼就看到我脸色苍白、失魂落魄地坐在炕上,顿时吓了一跳:“娘子?你……你这是怎么了?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?”
他的目光扫过那篮显眼的枣子,愣了一下:“这枣子……”
我猛地回过神,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强笑道:“没……没事……就是……就是方才王干娘又来坐了坐,说了会儿话,有些乏了……这枣子是……是郓哥送来的,说给你我尝尝鲜……”
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金簪的事,那太惊世骇俗,我无法解释。
武大郎“哦”了一声,脸上露出一丝憨笑:“郓哥那孩子……是挺机灵懂事的……”他似乎没多想,转而关切道,“娘子既是乏了,就好好歇着,莫要再思虑过甚了……”
他笨拙的关怀,此刻听在我耳中,却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压力。
我看着他毫无所知、依旧在为每天的生计奔波忙碌的样子,再想想袖中可能还藏着金簪、正盘算着如何将我拉入深渊的王婆,以及那个对我势在必得的西门庆……
巨大的阴影,仿佛一张正在收拢的网,而我,就是网中那只挣扎的飞蛾。
西门庆的“礼物”,一次比一次贵重,也一次比一次凶险。
我还能撑多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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