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婆茶坊里飘着劣质茶叶的涩味，西门庆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桌上那杯茶己经凉透了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"干娘，你说这武大郎夫妇，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？"西门庆终于忍不住开口，声音里透着烦躁。
王婆慢悠悠地嗑着瓜子，眼皮都不抬："大官人这话说的，他们哪敢跟您作对？"
"那潘金莲见我就躲，武大郎更是块滚刀肉！"西门庆越说越气，"我好心要帮他们扩大生意，倒像是要求着他们似的！"
王婆吐出瓜子皮，嘿嘿一笑："大官人，您这就不懂了。那武大郎是个实心眼的，您跟他谈生意，那不是对牛弹琴吗？"
"那你说该怎么办？"西门庆往前倾了倾身子，"总不能就这么算了？"
王婆眯着眼睛，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。西门庆会意，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推过去。
"要我说啊，"王婆迅速收起银子，脸上堆起笑容，"大官人您太着急了。那潘金莲是什么人？心气高着呢！您越是上赶着，她越不把您当回事。"
西门庆皱眉："你的意思是......"
"晾着她！"王婆一拍大腿，"您想想，您整日围着她转，她自然觉得您轻贱。若是您突然不理她了，她反倒要琢磨了。"
"这......能行？"西门庆将信将疑。
"听老身的准没错。"王婆压低声音，"您就装作对她没了兴致，该吃吃该喝喝，见着她也别搭理。用不了几天，她准得纳闷儿。"
西门庆沉吟片刻，忽然笑道："干娘果然高明！"
"不过......"王婆话锋一转，"这期间您可得绷住了，千万别破功。"
"放心！"西门庆自信满满地摇起扇子，"我倒要看看，她能撑到几时！"
与此同时，武家炊饼铺里，潘金莲正对着新出炉的一批炊饼发愁。
"大郎，你说咱们这'惊喜炊饼'真的有人买吗？"她指着那些包着不同馅料的炊饼，"万一有人吃到辣椒馅的......"
武大郎憨厚地笑笑："娘子不是说要给客人惊喜吗？"
"是惊喜，可别成了惊吓。"潘金莲嘀咕着，随手拿起一个炊饼掰开，里面是蜜枣馅的，"这个还行......"
正说着，郓哥一阵风似的跑进来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："金莲姐，我刚才看见西门官人去王婆茶坊了！"
潘金莲立刻警觉："他去做什么？"
"跟王婆说了好一会儿话呢！"郓哥比划着，"出来的时候脸色好多了，还哼着小曲儿！"
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。这二人凑在一起，准没好事。
果然，从第二天开始，西门庆就像换了个人。早晨潘金莲去集市，正好撞见从酒楼出来的西门庆。若是往常，他定要凑上来说些有的没的，可今日他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，径首上了马车。
"奇怪......"潘金莲嘀咕着，心里反而更不安了。
更让她纳闷的是，接连几日都是如此。西门庆不仅不再来找茬，就连偶尔在街上遇见，也对她视而不见。
"娘子，西门官人是不是转性了？"连武大郎都察觉出不对劲。
"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"潘金莲皱眉，"总之小心为上。"
这日午后，潘金莲故意从西门庆常去的茶馆门前经过，果然看见他正与几个富家子弟谈笑风生。见她路过，西门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"装，接着装。"潘金莲心里冷笑，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。
她特意绕到王婆茶坊，想探探口风。王婆正坐在门口纳鞋底，见她来了，热情地招呼："金莲来了？快坐快坐！"
"干娘近日可好？"潘金莲在她对面坐下，状似随意地问，"怎么不见西门大官人来喝茶了？"
王婆手上动作不停，笑眯眯地说："西门大官人最近忙得很呐！听说在城南看中了个宅子，要搬过去呢！"
"搬走？"潘金莲一愣。
"可不是嘛！"王婆压低声音，"要我说啊，走了也好，省得整天有人嚼舌根。"
潘金莲将信将疑，却也不好再问。
回到家时，武大郎正在试新调的馅料。见她回来，递过一个炊饼："娘子尝尝这个，加了桂花蜜。"
潘金莲心不在焉地接过，咬了一口，突然道："大郎，你说西门庆真要搬走？"
武大郎挠挠头："搬走不好吗？"
"好是好......"潘金莲蹙眉，"就是太突然了。"
接下来的几天，西门庆果然再没出现过。就连郓哥都说，西门府的下人最近在收拾行李，像是真要搬家的样子。
"难道他真的放弃了？"潘金莲百思不得其解。
这日她正在院子里晒衣服，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王婆的声音："大官人真要搬？那宅子可还满意？"
潘金莲下意识地竖起耳朵。
"还不错。"是西门庆的声音，"清净。省得整天看见些不想看见的人。"
潘金莲的手一顿，衣服差点掉在地上。
"要我说啊，早该搬了。"王婆的声音带着笑意，"有些人啊，就是不知好歹......"
潘金莲气得牙痒痒，正要回嘴，却突然觉得不对劲。西门庆若真要搬走，为何偏偏要在王婆家门口说这些话？分明是说给她听的！
她眼珠一转，计上心来。
"大郎！"她朝屋里喊，"把我那件新做的裙子拿来！就是绣着牡丹的那件！"
武大郎应声出来，手里拿着件桃红色的裙子："娘子要出门？"
"不出门就不能穿新衣裳了？"潘金莲故意提高音量，"整日里灰头土脸的，倒叫有些人以为咱们好欺负呢！"
她一边说，一边留意着隔壁的动静。果然，王婆的说话声停了。
武大郎不明所以，憨憨地道："娘子穿什么都好看。"
潘金莲噗嗤一笑，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。
当晚，郓哥来送消息时，证实了她的猜测。
"金莲姐，我打听过了，西门官人根本没什么新宅子！"郓哥小声道，"他那些下人收拾的都是些不用的旧物，做样子呢！"
潘金莲冷笑："果然是在耍花样。"
"不过......"郓哥犹豫了一下，"我今日看见西门官人和一个北方来的客商在酒楼密谈，神神秘秘的，像是在谈什么大生意。"
"北方客商？"潘金莲警觉起来，"可听见他们说什么？"
郓哥摇头："离得太远，听不清。不过那客商走的时候，脸色不太好看。"
潘金莲若有所思。这个西门庆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？
接下来的日子，西门庆依旧对她视而不见，倒是经常往县衙跑。潘金莲让郓哥去打探，得知他最近在疏通关系，想要承包官府的药材供应。
"药材？"潘金莲忽然想起之前郓哥说过的"赤焰草"。难道西门庆真要改行做正经生意了？
她心里疑窦丛生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这日傍晚，她正在厨房帮武大郎准备明天的面团，忽然听见院门外有动静。她悄悄走到门边，从门缝往外看，只见一个黑影快速闪过。
"谁？"她厉声喝道。
外面静悄悄的，只有风声。
武大郎闻声出来："娘子，怎么了？"
"刚才有人在外面。"潘金莲压低声音。
武大郎提起墙角的擀面杖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。门外空无一人，只有地上落着一方帕子。
潘金莲捡起帕子，发现上面绣着一个"庆"字。
"西门庆！"她咬牙切齿。
武大郎凑过来看了看，憨憨地道："这帕子料子不错，洗洗还能用。"
潘金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突然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。可当她展开帕子，却发现角落里用极细的针脚绣着一行小字：
"明日午时，土地庙一见。"
她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个西门庆，果然没安好心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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