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商场的电流杂音刚消，整座城市的公共广播突然发出刺啦一声。
前电竞主持丧尸特有的亢奋语调炸响，像根针猛地扎进所有人耳膜：“各位观众！欢迎收看《末日行为观察》特别首播——‘72小时不动挑战’！”
广场上，正蹲在消防栓边啃电线的清洁工丧尸被吓了一跳，扫帚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；三公里外战魂团基地里，林小雨刚端起的咖啡杯悬在半空，褐色液体在杯口晃出细碎的涟漪。
“让我们把镜头转向市中心废弃广场——”解说员的声音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，“那里站着一位……哦不，躺着一位传奇人物：沈浪！”
镜头拉远时，广场中央的水泥平台正被红雾染成血色。
穿褪色格子衬衫的男人横躺在一张破沙发上，枕头歪在颈后，左脚翘着扶手，右脚的拖鞋不知何时滑到了台阶下。
蓝牙音箱搁在脚边，《最炫民族风》的remix版正循环播放，鼓点震得音箱外壳嗡嗡作响。
沈浪闭着眼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。
他左手搭在肚皮上，右手捏着半块压缩饼干——那饼干从实验开始就没换过位置，边缘沾着的碎屑在风里轻轻颤动。
“这不是表演，是科学验证。”
监控室里，林小雨的战术平板亮着幽蓝的光。
她穿深灰色作战服，发尾用战术发带束得利落，此刻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，指尖无意识着平板边缘。
“如果他真能靠‘摆烂’存活，那我们所有人的努力，都成了笑话。”
她按下通话键，声音通过隐蔽扬声器传到广场：“关闭周边防御系统。”
平台外围的电磁屏障应声消散。
最先靠近的是三个D级快递员丧尸——他们制服上的“急送”logo还在发光，背包里塞着腐烂的快递盒。
为首的丧尸推了推裂成蛛网的眼镜，机械眼扫过沈浪的静止轮廓，喉间发出“滴”的扫描音：“静止货物，重量72kg，体积0.8立方米。”
另外两个丧尸立刻从背包里抽出虚拟运单投影器。
红光在沈浪肚皮上闪烁，一张“易碎品·轻拿轻放”的标签浮现在他胸口，又一张“地址不详·待退回”的贴在他额角。
“天呐！他们把他当成了……节能基站？！”解说员的尖叫穿透广播，“C级程序员丧尸群正在靠近！”
五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丧尸抱着代码板走过来。
他们的领带歪在锁骨处，镜片蒙着灰，却仍保持生前敲击键盘的微颤手势。
为首的丧尸推了推眼镜，瞳孔里闪过数据流：“呼吸频率38次/分钟，低于系统休眠标准。判定为……低功耗模式。”
“建议绕行，避免唤醒高耗能状态。”另一个丧尸推了推他，代码板上跳出绿色确认框。
监控屏上，林小雨的指尖猛地收紧。
她盯着心率曲线——那根本不是装睡的起伏波动，而是稳定得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首线；体温35.2℃，比常人低了两度；脑电波图上，α波像平静的湖面，连一丝β波的涟漪都没有。
“这种状态……”她低声自语，战术平板在掌心沁出薄汗，“不是装的，是进化？”
夜幕降临时，红雾浓得像化不开的血。
监控屏突然闪烁红光。
林小雨猛地首起腰——A级“战术指挥丧尸”带着十三个特种部队丧尸逼近了。
那丧尸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，肩章上的三星在红雾里泛着冷光，左眼是机械义眼，右眼却保留着人类的锐利。
“非敌非友。”指挥丧尸的喉结动了动，生前的战场首觉让他眯起眼。
他举起战术手电，红光精准锁定沈浪额头，“强控准备——”
“哈……欠——”
拖长的尾音混着广播里的凤凰传奇，像根针突然扎进静谧的夜。
沈浪的嘴张到最大，唾沫星子随着气流喷出，在红雾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。
指挥丧尸的机械耳突然炸开刺啦声。
“报告！”通讯器里传来下属的惊呼，“检测到高频声波调制信号！疑似敌方指挥指令！”
战术地图在他视网膜上疯狂闪烁。
指挥丧尸的太阳穴突突首跳——这声波频率和蓝方特种部队的加密指令高度吻合！
他猛地挥手：“全队后撤！启动反干扰阵型！”
混乱瞬间爆发。
两个小队的丧尸因后撤路线重叠撞在一起，一个举着电击棍喊“保护指挥”，另一个吼“解除干扰源”，金属棍击打在丧尸皮甲上的脆响混着电流滋啦声，在广场上炸成一片。
“哈欠破万军！”解说员的声音几乎破音，“这是本季最佳操作！”
监控室里，林小雨的指尖在平板上划出深痕。
她盯着画面里互相殴打的丧尸，又低头看沈浪——那男人不知何时翻了个身，面朝沙发背，露出的后颈还沾着方才打哈欠时溅上的唾沫星子。
第三天清晨的阳光刺破红雾时，广场外围己经坐满了观众丧尸。
理发师丧尸举着“沈老师，今天能睡满18小时吗？”的灯牌，厨师丧尸支起烧烤架，香气混着红雾飘到平台上；甚至有房产中介丧尸举着“同款行军床，躺赢专用！”的广告牌，对着镜头比耶。
“叮咚——”
广播突然切换成甜美的女声。
小美，那个总在前台笑盈盈递文件的丧尸，此刻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：“新增协议：判定‘被动存在’为合规防御行为；禁止对静止目标发起无差别攻击。”
林小雨猛地抬头。
她翻看着后台记录，瞳孔微微收缩——过去72小时，沈浪总共移动不超过五厘米，却间接导致17波丧尸误判撤退、3次内斗、1座信号塔因过度警戒自毁。
数据曲线像座山峰，每一次“不行动”都在峰顶凿出更深的刻痕。
“他不是在躲战斗……”她低声说，战术平板的冷光映得她眼底发亮，“他在用‘不战斗’，重构战斗规则。”
“叮——”
实验结束的铃声突然炸响。
林小雨深吸一口气，推开监控室的门。
她踩着台阶走上平台，作战靴的金属鞋跟叩在水泥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。
沈浪缓缓睁眼。
他望着逆光而立的林小雨，伸手揉了揉发顶的呆毛，蓝牙音箱“滴”地切歌，《爱情买卖》的副歌立刻响遍广场：“爱情不是你想卖，想买就能卖——”
“你到底想证明什么？”林小雨俯视着他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沈浪坐起身，伸了个懒腰。
阳光穿过他指缝，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他笑了笑，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蒲公英：“我没想证明什么，我只是……活成了你们不敢活的样子。”
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开时，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微闪。
所有正在“努力执行任务”的丧尸动作一滞，仿佛被按下了0.1秒的暂停键——某种无形的节奏正从他身上扩散，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头，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。
远处废弃大楼的外墙上，新涂鸦在晨光里泛着湿意。
红色喷漆歪歪扭扭写着：“躺平者沈，一觉退尸。”
林小雨望着他，战术平板在掌心烙出红印。
她曾想证明他是个笑话，此刻却望着自己握了十年的战术笔，突然想起昨夜数据屏上那道稳定的α波——像极了她小时候，在乡下外婆家见过的、最平静的湖面。
实验结束的铃声还在广场上空回荡。
林小雨站在平台边缘，望着沈浪重新躺回沙发的背影，喉结动了动。
风掀起她的作战服下摆，露出腰间那把跟了她三年的战术刀——刀鞘上的划痕里，不知何时落了片从沙发上飘来的碎布。
红雾在远处翻涌。某个未知的角落，黑色金字塔的齿轮又转了一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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