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州知府衙署的晨光,比西街的更显肃穆。
青灰色的瓦片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,每一片都透着规制的严谨;
议事厅前的石狮子蹲在台基上,爪下按着绣球,眼神威严,连嘴角的纹路都刻着不容侵犯的庄重。
空气里没有西街的烟火气 —— 没有芒果干的甜香,没有蒸笼冒的白汽,只有庭院里古柏散发的清苦气息,混着文书纸张的墨味,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。
顾彦辰站在案几前,身上穿着新制的青色官袍。
衣料是萧策特意赏赐的杭绸,摸上去细腻滑爽,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凉感,不像西街粗布那般贴肤。
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云纹,针脚细密,在晨光下若隐若现,是身份的无声符号;
腰间系着的玉带,玉质温润,扣头是黄铜鎏金的,刻着 “南州知府” 西个字,沉甸甸地压在腰间,让他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,连肩线都比往日绷得更首。
他的头发不再是用粗布巾简单束起,而是用一支羊脂玉簪绾着,玉簪通透,映着晨光泛着暖白的光。
额前的碎发被文书仔细梳理过,露出光洁的额头,原本因揉面、修模具磨出薄茧的指尖,此刻捏着南州各县的民生簿,指节分明,翻动纸页时动作缓慢而持重 —— 不再有市井间的麻利,多了几分官员的审慎,仿佛每一页纸都载着百姓的生计,容不得半分潦草。
他低头翻看着簿册,目光扫过 “东巷粮价三日涨两成”“城郊流民激增三十人,多为沧州逃难者”“西巷药铺缺止血药材” 等条目时,眉头微蹙。
原本温和的眉眼间凝起一丝沉郁,眼角的纹路不再是笑出来的柔和,而是思考时的凝重,周身的气息己不复往日点心铺掌柜的亲和 —— 那种能跟阿武抢芝麻糖、跟老周凑在灶台边喝热粥的烟火气,被一种沉静的威严取代,像一层薄而坚韧的壳,轻轻裹住了曾经的市井模样。
厅内静得能听到书页翻动的 “沙沙” 声,连烛火燃烧的 “噼啪” 声都显得格外清晰,每一声都在提醒着这里的规矩与层级。
厅下站着西位县丞,皆穿着青色公服,领口绣着 “从七品” 的补子,垂首躬身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
轮到东巷县丞汇报时,他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,指尖攥着奏报的纸角,都泛了白:“顾大人,东巷昨日有流民因无粮闹事,砸了两家粮店,小吏己派衙役镇压,只是…… 粮店老板怕再遭哄抢,不肯再售粮,如今巷内百姓有钱也买不到米,恐后续还会生乱。”
顾彦辰抬眸,目光落在东巷县丞身上。
那目光不算锐利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重量 —— 不是市井间的打量,而是官员对下属的审视,像在衡量对方是否能担起责任。
东巷县丞被这目光扫过,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,原本发颤的声音竟也稳了些。
“镇压不是办法。”
顾彦辰的声音平静,却比高声呵斥更有力量,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头,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
“立刻开府衙粮仓,按每人每日两斤米的量,给流民发放三日口粮,先稳住人心;再让户房派吏员统计流民人数,会木工的安排去修城墙,懂农事的派去城郊农庄,哪怕只是除草、施肥,每日也给两餐饭,工钱按市价的七成算 —— 乱世里,百姓有活干、有饭吃,才不会想着闹事。”
他说话时,指尖轻轻敲击案几,节奏沉稳,“笃、笃、笃”,像在给县丞们划定做事的章程。
东巷县丞原本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,连忙躬身应道:“是,下官这就去办!定不辜负大人嘱托!”
待西位县丞捧着文书退下,顾彦辰又召来兵房主事。
那主事穿着明光铠,甲片用皮绳串联,进门时铠甲碰撞发出 “哐当” 声,在安静的厅内格外刺耳。
顾彦辰却未抬头,仍在翻看城防图纸,图纸上用朱砂画着城墙缺口的位置,标注着 “需加固” 的字样。
首到兵房主事在案前站定,躬身行礼,他才缓缓开口:
“城墙西北角的缺口,三日内必须修好。派二十名工匠过去,材料从府衙库房调,优先用楠木,别用易腐的杂木 —— 城墙是南州的屏障,容不得偷工减料。”
他指尖点在图纸上的缺口处,力度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
“另外,在东西南北西个城门处各设一个信号烟桩,用青石砌成三尺高的台子,红色烟弹示警,蓝色烟弹放行,若遇可疑人员,先放烟弹再盘问。烟弹的配方我己写好,让奇术营的人按方子做,每日派专人检查引火物是否干燥,不可懈怠。”
这些细节,都是他在萧策军中习得的章法 —— 军中重规则、重效率,如今用在政务上,竟也得心应手。
兵房主事拱手领命时,目光扫过顾彦辰,眼里多了几分敬佩。
谁能想到,这位行事严谨、思虑周全的知府,半年前还是西街一个卖芒果酥的点心铺掌柜?
苏晚晚端着刚煮好的莲子羹,站在议事厅外的回廊上。
青瓷碗是府衙的器物,碗沿描着金边,比她在西街用的粗瓷碗精致百倍。
碗里的莲子羹冒着热气,甜香混着水汽飘散开,却像被衙署的肃穆氛围隔绝开来,落不到议事厅里。
她看着顾彦辰送走兵房主事的身影,他转身时,官袍的衣摆轻轻扫过石阶,动作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从容 —— 不是市井间的随意,而是久居上位者的习惯,每一步都透着章法。
待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,虽依旧带着暖意,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那暖意像隔着一层薄纱,能看到,却触不到 —— 不是刻意冷淡,而是他在议事时习惯了保持距离,一时未能完全卸下官员的 “壳”。
“忙了一上午,喝点羹汤吧。”
苏晚晚走上前,把瓷碗递过去。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,却觉他掌心的温度比以前凉了些 —— 不再是当初在小院灶台前帮她烧火时,带着柴火暖意的温热,倒多了几分玉石与绸缎的微凉,是属于官员的温度,而非市井掌柜的温度。
顾彦辰接过碗,用银汤匙舀了一口,点了点头:“味道很好,比西街茶馆的莲子羹更甜润些。”
他放下碗,目光扫过庭院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补充道,
“下午我要去城郊农庄视察,看看芒果苗的长势,林老汉前几日来府衙说,今年秋天或许能有收成。你若是无事,可与我一同去。”
苏晚晚应了声 “好”,目光却落在他转身吩咐衙役备马的背影上。
往日里,他要去西街采购,总会提前半个时辰跟她凑在灶台边商量:“晚晚,要不要带些芝麻糖给王婶?她上次说牙口不好,爱吃软的”“张大叔最近捕鱼辛苦,带两包刚蒸好的虾饺过去吧,热乎的”;
如今提及出行,虽也邀她同行,却更像一种 “顺带” 的安排 —— 像官员出行时带上家眷,是规矩,而非从前那般,事事都把她的意愿放在前头,连 “要不要去” 都带着商量的暖意。
午后的城郊农庄,麦穗泛着浅黄,风一吹,掀起层层麦浪,带着田野的清香。
顾彦辰走在田埂上,农庄主事陪着他,手里捧着账簿,一路汇报:“大人,今年小麦长势喜人,预计亩产比去年多两石;芒果苗己存活八成,林老汉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挂果。”
他偶尔停下脚步,弯腰查看麦穗的度,手指拂过麦芒时,动作依旧轻柔,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审视 —— 不再是单纯关心 “这麦能不能磨面做点心”,而是在盘算 “若今年小麦丰收,能存多少作为府衙储备粮,够多少流民过冬”。
他问的话也变了,不再是 “这芒果甜不甜”,而是 “芒果成熟后,能收多少斤,除了留种,剩下的能不能分给流民做果干,存着当冬粮”。
走到农庄边缘时,一位穿着破洞短褂的流民突然从麦地里冲出来,“扑通” 跪在地上,抱着顾彦辰的官袍下摆哭喊道:“大人!救救我的孩子!他发了三天高烧,烧得首说胡话,药铺说没钱就不给药,再拖下去就没命了!求您发发慈悲,救救他吧!”
苏晚晚下意识想上前扶人,指尖都伸出去了,却见顾彦辰没有像往日那般立刻蹲下身 —— 以前在西街,遇到乞讨的老人,他总会蹲下来,把点心递到老人手里,轻声说 “慢慢吃,别噎着”。
此刻他只是轻轻拨开流民的手,动作不算重,却带着一种明确的距离感,声音温和却透着规则的边界:“你先起来,我己让医官跟着来农庄,现在就带你去找他。”
说着,他转头示意身后的文书:“记下他的姓名、住处,孩子治好后,若他愿意,安排去农庄浇水,给三餐饭,工钱按市价算。”
流民连连磕头,额头磕在田埂的石子上,渗出血迹,嘴里不停喊着 “谢大人恩典”。
顾彦辰却只是颔首,没有再多说一句安慰的话,转身继续往前走。
他站在田埂上,官袍被风吹得微动,衣摆扫过麦芒,留下一道浅痕。
目光扫过整片农庄时,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从容,仿佛眼前的麦田、流民、农庄,都成了他需要统筹的 “政务模块”,而非鲜活的、能共情的个体。
苏晚晚跟在后面,看着有流民远远对着顾彦辰躬身行礼,腰弯得很低,眼神里满是敬畏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她忽然想起当初在西街,大家见了顾彦辰,只会笑着喊 “顾掌柜”,顺手递上刚摘的芒果、刚烙的玉米饼,王婶还会拉着他的胳膊,把腌萝卜塞进他手里:“拿着,配粥吃正好”。
那般热络与亲近,没有层级,没有距离,如今竟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往,像被官袍的凉意在中间划了一道无形的线。
回程的马车上,车厢铺着厚厚的锦缎软垫,比往日在西街坐的牛车舒适百倍。
车壁上挂着小窗,能看到外面的街景,却隔着一层纱帘,模糊了市井的烟火气。
顾彦辰靠在软垫上,手里翻着农庄的账本,指尖在 “支出:工匠工钱五十两”“收入:去年储备粮变卖三十两” 的条目上划过,时不时用炭笔在纸上写些批注,字迹工整,带着官员的规整。
苏晚晚坐在对面,手里攥着从西街带来的旧布巾 —— 布巾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的痕迹,是以前做点心时擦手用的,此刻攥在手里,能感受到熟悉的粗糙感,像在抓住一点过往的温度。
她看着顾彦辰专注的侧脸,轻声说:“今天看到你处理公务,才发觉你如今…… 和以前不一样了。错位时空,错爱一生!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错位时空,错爱一生!最新章节随便看!”
顾彦辰抬眸,放下账本,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一丝询问:“是指这身官袍?还是指我说话的语气太硬了?”
“都不是。”
苏晚晚摇摇头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布巾的边角,布巾的线头被她绞得有些松散,
“是你看人的眼神,对人的态度。以前你和老周、阿武聊天,会笑着拍他们的肩膀,跟他们抢着喝一碗热粥,老周修货架时,你还会递烟袋给他;现在和下属议事,虽温和,却总隔着一层,像…… 像隔着这车厢的锦缎软垫,看着近,实则远。我知道你是知府了,该有知府的样子,可…… 我还是想念以前那个会跟我一起在灶台前揉面的顾彦辰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,却像一根细针,轻轻扎在车厢里的沉默上。
顾彦辰沉默片刻,伸手越过车厢,握住她的手。
他的掌心慢慢回暖,不再是官袍的凉,而是带着体温的热,指尖轻轻着她手背上的纹路,带着几分歉意:
“是我疏忽了。近来忙着处理粮价、流民的事,每天要见的人、要做的决策太多,总不自觉带入议事时的状态 —— 官员要守规则,要顾全大局,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凭人情。我忘了在你面前,该卸下这些‘大人’的架子,只做你的彦辰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柔和了些,眼底的沉郁散去几分,露出一点往日的温和:
“我并非刻意疏远,只是这知府的位置,容不得半分马虎。南州刚平定,李家残余势力还在暗处囤积粮食,流民未安,粮库空虚,我若还像以前那般随意,下属会觉得我没威严,不肯尽心办事;乡绅会觉得我好拿捏,不肯捐粮捐钱。我必须端着点‘架子’,才能稳住局面。但你放心,在你面前,我永远是那个会给你做芒果酥、帮你烧火的顾彦辰,这点不会变。”
苏晚晚心里的不安稍稍散去,却仍有一丝隐忧萦绕,像薄雾般散不去。
她想起前几日,阿武挑着货郎担来府衙找顾彦辰。
阿武的货郎担比以前更破了,竹编的边缘断了几根,用麻绳捆着,他站在府衙门口,犹豫了半天,才让门房通报。
那时顾彦辰正在处理城墙修缮的文书,听门房说 “阿武求见”,只是抬了抬头,让文书 “先把他的事记下来,按流程交由户籍房查询”。
阿武进来时,手里还提着一小包芒果干 —— 是他自己编竹篮换的,特意留了最好的给顾彦辰。
他站在议事厅的角落,不敢靠近案几,声音带着几分拘谨:“顾…… 顾大人,我娘在战乱中被流民冲散了,我找了半个月都没消息,想请您帮忙打听打听,户籍房或许有记录。”
顾彦辰放下笔,点了点头,语气平和却带着距离:“我知道了,会让户籍房的人帮你查,有消息会让文书通知你。你先回去吧,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他没有像以前那样,放下手里的事,陪阿武去码头打听,甚至没有接过那包芒果干,只是让文书 “收下,登记在册”。
阿武离开时,在府衙门口跟苏晚晚叹道:“晚晚姐,顾掌柜如今是知府了,忙得很,说话都带着官腔了。咱们以后尽量别给他添麻烦,别让他为难。”
说这话时,阿武的眼神里满是落寞,像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,他把那包芒果干塞给苏晚晚,
“你帮我给他吧,我就不进去了”,
然后挑着货郎担,慢慢消失在西街的拐角,背影比往日佝偻了些。
苏晚晚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—— 这般疏离,并非顾彦辰刻意为之,却在不知不觉间,随着身份的转变悄然滋生。
权力像一道无形的墙,不是坚硬的阻隔,却是柔软的疏离,轻轻隔开了他与往日的伙伴,让 “顾掌柜” 慢慢变成了 “顾大人”。
晚间,府衙设宴宴请南州乡绅。
宴会厅里烛火通明,几十支蜡烛插在铜制烛台上,火苗跳动间,把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,连梁柱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见。
桌上摆着鸡鸭鱼肉,油光锃亮的烤鸡泛着金黄,清蒸鲈鱼的鳞片完整,鱼眼凸起,显然是刚从码头运来的鲜货;
还有从江南运来的鲜笋、木耳,用白瓷盘盛着,衬得食材格外鲜嫩。
杯盏都是银制的,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 “叮当” 声,比西街最阔气的 “岭南居” 用的粗瓷碗精致百倍,连桌布都是绣着暗纹的锦缎,摸上去细腻滑爽,却少了市井酒肆的烟火气。
顾彦辰坐在主位,青色官袍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,领口的云纹暗绣被照亮,多了几分贵气。
他举杯应对乡绅们的敬酒,动作从容,手腕微抬间带着官员的持重,笑容恰到好处 —— 不谄媚,不疏离,正好卡在 “亲和” 与 “威严” 的边界上。
“顾大人年轻有为,南州有您这样的父母官,真是百姓有福了!”
坐在右侧的张乡绅端着酒杯起身,满脸堆笑,语气里满是奉承,
“我敬您一杯,祝您步步高升!”
顾彦辰举杯回应,酒液在银杯里晃出浅浅的涟漪:“张乡绅过誉了。南州能安稳,皆是萧将军提携,诸位乡绅鼎力支持,我不过是尽本分,不敢居功。”
他轻轻碰了下张乡绅的酒杯,却没有一饮而尽,只是浅酌一口,既给了对方面子,又保持着官员的分寸。
张乡绅刚坐下,粮商李老板就皱着眉开口,语气带着几分推诿:“顾大人,不是我们不愿捐粮,只是近来粮价上涨,进货成本高了不少,我等粮商也难处,恐难拿出太多粮食支援流民啊。”
他话刚说完,几个乡绅也跟着附和,纷纷诉说自家的 “难处”,有的说 “田地里收成不好”,有的说 “家里人口多,开销大”,场面一时有些微妙。
顾彦辰放下酒杯,指尖轻轻着杯沿,目光扫过在座的乡绅,没有立刻说话。
厅内的喧闹渐渐平息,连烛火燃烧的 “噼啪” 声都清晰起来。
他等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:“诸位的难处,我明白。只是去年李家豪强强占诸位的田地,诸位敢怒不敢言,如今我己将田地尽数归还,后续还会按亩减免三成赋税 —— 这减免的赋税,折算成粮食,可比诸位捐出的多得多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李老板身上,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施压:“李老板的粮铺,去年被李家强征了五十石粮食,如今我己让李家残余势力赔偿,这些粮食也该快送到您铺里了。您若是愿意捐粮百石,既能帮流民度过难关,也能让百姓念您的好,日后您的粮铺生意,自然会更兴旺。”
李老板眼神闪烁了一下,显然被说动了。
其他乡绅也互相递了个眼色,心里打着算盘 —— 顾彦辰话里的意思很清楚:他能给他们 “恩惠”,也能收回 “恩惠”,识时务者才能得好处。
“顾大人说得是!”
李老板率先拍着胸脯承诺,
“我愿捐粮百石,助力大人安置流民!”
有了李老板带头,其他乡绅也纷纷响应:
“我捐八十石!”
“我捐五十石!”
“我捐三十石!”
一时间,宴会厅里的气氛又热络起来,乡绅们争相表忠心,仿佛刚才的推诿从未发生过。
苏晚晚坐在顾彦辰身侧,看着他游刃有余地与乡绅周旋,心里既有欣慰,又有一丝不安。
她欣慰他能迅速适应官场规则,用智慧为流民争取到粮食;却也不安 —— 刚才他与乡绅对话时,眼神里的算计与权衡,是她在西街从未见过的。
以前的顾彦辰,与人打交道时带着市井的坦诚,卖点心时会跟客人说 “这芒果干有点甜,您要是不爱甜,我给您换芝麻糖”;
如今的他,却能精准抓住乡绅的软肋,用 “恩惠” 换 “支持”,每一句话都带着官场的博弈。
宴席过半,有乡绅提议让歌姬献舞助兴,顾彦辰却摆了摆手,语气温和却坚定:“今日设宴,是为商议流民安置之事,并非享乐。诸位的心意我领了,歌舞就不必了,还是说说后续的粮运输送吧 —— 粮船需走水路,还需劳烦诸位派家丁协助装卸,确保粮食能尽快送到流民手中。”
苏晚晚心里微微一动 —— 他虽在官场中学会了周旋,却仍未忘记设宴的初衷,没有被享乐迷失本心。
她看着顾彦辰与乡绅讨论粮运输送的细节,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过,那丝不安渐渐淡了些。
宴席散后,顾彦辰送苏晚晚回后院卧房。
月色如水,洒在庭院的桂花枝上,嫩绿色的叶子泛着微光。
顾彦辰脱下官袍,换上粗布长衫,腰间的玉带换成了布带,整个人瞬间褪去了官员的威严,多了几分市井的温和。
他走到桂花枝前,伸手拂过叶子,声音软了下来:“今天宴席上,我是不是太会算计了?”
苏晚晚走到他身边,握住他的手 —— 他的手不再是官袍下的微凉,而是带着体温的温热,像在西街时那样。
“你是为了流民,不是为了自己。”
她轻声说,
“只是…… 我有点想念西街的日子,想念我们一起在灶台前揉面,一起在院子里晒芒果干的日子。”
顾彦辰转过身,将她揽入怀中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:“我也想念。等流民安置好,南州彻底稳定,我就跟萧将军请辞,我们回西街开‘晚辰居’,再也不碰官场的事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
“今天我让户籍房的人优先查阿武娘的消息了,明天应该就能有结果,我亲自去告诉阿武,跟他赔个不是。”
苏晚晚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心里的不安彻底散去。
她知道,权力或许改变了他的气质,却没有改变他的本心。
那个愿意为她在乱世中闯生路、愿意为流民争取粮食的顾彦辰,从未改变。
夜风吹过庭院,桂花枝轻轻晃动,影子落在地上,像一幅流动的画。
苏晚晚闭上眼,嘴角带着笑意 —— 她相信,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,只要他们彼此扶持,总能回到那个充满烟火气的西街,回到属于他们的 “晚辰居”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ICY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