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上名的狂喜和后怕劲儿还没完全过去,一根更紧绷的弦就抻了起来。
刘光福那心啊,从场部回来就没踏实过,一天到晚竖着耳朵,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比地里的稻草人还警醒。
但凡连部有个风吹草动,来个生人,他头皮就一炸,下意识就想摸后腰,虽然那儿啥也没有。
“光福,你咋了?跟做了亏心事似的,魂不守舍的。”周卫国啃着窝头,含糊不清地问。
“放屁!我能做啥亏心事?我这是…这是思考复习大事!”刘光福嘴硬,赶紧扒拉两口饭,掩饰心虚。
苏晚晴更是如此。
她看刘光福的眼神,除了之前的感激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现在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忧虑。
每次看到老孙排长,她都下意识地想躲开,心跳加速,手心冒汗。
那张薄薄的、滚烫的“证明”,像一块烧红的炭,烙在她心里,时时刻刻提醒着她,刘光福为她冒了多大的风险。
她学习比以前更拼命了,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。
一方面是真的时间紧迫,另一方面,她潜意识里觉得,只有考上了,才对得起刘光福这番惊天动地的冒险。
万一…万一事情败露,她考上了,或许…或许还能有点转圜的余地?
这种压力下的学习,效果反而打了折扣。
她经常对着一个简单的公式发呆,半天反应不过来,或者晚上失眠,白天精神恍惚。
刘光福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
这样不行啊!没等调查的人来,她自己先垮了!
得想个法子让她放松点。
可他自个儿也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,咋劝别人?
这天下午,老孙排长突然背着手溜达到地里,看似随意地逛到了刘光福干活的那片垄沟。
“光福啊,干活呢?”老孙蹲在地头,掏出烟袋锅子。
刘光福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放下锄头,陪着笑过去:“排长,您咋来了?有啥指示?”
“没啥指示,”老孙慢悠悠地塞着烟丝,眼皮耷拉着,“就是问问,上次…苏晚晴那报名表,连队意见那栏,后来是咋补上的?”
来了!果然来了!
刘光福后脊梁的汗唰一下就下来了,感觉头皮发麻。
他强装镇定,脸上挤出惊讶的表情:“啊?不是…不是您让文书给补开了一张证明,让我第二天带去的吗?您忘了?”
老孙点烟的手顿了一下,抬起眼皮,浑浊的眼睛盯着刘光福:“我让开的?我咋不记得了?”
刘光福心里骂娘,脸上却笑得更加憨厚自然:“哎哟我的排长!您贵人多忘事!就那天下午,您去场部开会前,不是碰到我,跟我说‘苏晚晴同志也不容易,表现也好,该给个机会’,然后让我去找文书开证明吗?您还说章就在抽屉里,让文书自己拿…”
他说得有鼻子有眼,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上,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。
老孙被他说得有点懵,皱着眉头使劲回想。
那天下午他确实急着去开会,好像…好像是跟谁说了两句话?具体说的啥…真记不清了。难道真说过这话?
人年纪大了,记性是不太好…
他看着刘光福那一脸“您咋这都忘了”的无辜表情,心里的那点疑虑消了大半。
可能…真是自己忙糊涂了?
“哦…好像…是有这么个事儿…”老孙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,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,“行了,没事了,干活去吧。”
看着老孙背着手走远的背影,刘光福腿一软,差点没坐地上。
妈的!吓死老子了!
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后背衣服都湿透了。
这关总算暂时糊弄过去了!
但保不齐这老头哪天又想起来了,或者上面真下来核查…
不行!得加快进度!让苏晚晴赶紧复习完,赶紧考完试!
晚上图书角。
刘光福把苏晚晴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把下午的事说了。
苏晚晴听完,脸又白了,手冰凉。
“没事了没事了,让我糊弄过去了。”刘光福赶紧安慰她,“但你得抓紧了!夜长梦多!越快考完越好!”
苏晚晴用力点头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:“我知道!我一定拼命!”
悲恒河的于小鱼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“也别太拼命,”刘光福看着她瘦削的下巴,又心疼了,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…那啥,水壶给我,我再给你打点热水去。”
他拿起苏晚晴的水壶,借口去打水,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,又偷偷滴了两滴灵泉水。
现在这玩意儿不光提神醒脑,还兼职“定心丸”。
喝了我的水,稳住别慌!
回到图书角,他把水壶递给苏晚晴:“多喝点, specially 打的,甜。”
苏晚晴接过水壶,深深看了他一眼,喝了一大口。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那水确实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,让她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,脑子也清醒了不少。
她重新坐回灯下,深吸一口气,再次投入题海之中,效率果然高了很多。
刘光福看着她的侧影,松了口气。
但麻烦远没有结束。
赵卫国那孙子,显然没打算消停。
他虽然搞不清报名具体咋成的,但首觉告诉他这里头有猫腻,而且肯定跟刘光福有关。
他不敢再搞大动作,就开始玩阴的,各种小动作不断。
比如,苏晚晴晚上从图书角回女宿舍,路上总会“恰好”遇到赵卫国和他那几个跟班,阴阳怪气地说些“成分不好考了也白考”、“别浪费时间了”之类的风凉话。
或者,刘光福负责清理的猪圈和厕所,总会“意外地”被人扔进更多的垃圾,增加他的工作量,压缩他复习的时间。
甚至,有人开始传言,说刘光福帮苏晚晴,是收了苏家从沪市寄来的好处费,糖衣炮弹什么的…
这些屁话虽然伤不了筋骨,但像苍蝇一样嗡嗡嗡,怪恶心人的,很搞心态。
周卫国气不过,几次想找赵卫国干架,都被刘光福拦住了。
“搭理他干啥?疯狗咬你一口,你还咬回去啊?”刘光福表现得出奇冷静,“咱现在最重要的是啥?是复习!是考试!等考上了,谁还搭理这烂人?”
他表面上云淡风轻,心里其实也憋着火。
但他更清楚,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。
小不忍则乱大谋!
他不仅自己忍,还劝苏晚晴和其他复习的知青都忍。
“都把耳朵塞起来!眼睛闭上!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试考了!”
他还发动大家,互相打气,互相监督。
谁要是被那些风言风语影响了,走了神,立刻有人提醒。
“嘿!想啥呢!看书!赵卫国放个屁你也闻?”
“就是!等他放屁崩出金子了再说!”
“咱们考上了,就是最好的耳光!抽死那帮孙子!”
在这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下,赵卫国那点小动作,反而让大家更团结了,复习的劲头更足了。
图书角那盏煤油灯,成了对抗所有阴霾和压力的灯塔。
刘光福依旧每天干着最脏最累的活,一身味儿地蹲在门口,就着那点亮光,啃他的天书。
偶尔能听懂一道题,能跟上一点苏晚晴的思路,他能乐呵半天。
苏晚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看着他因为干活而粗糙开裂的手,心里又酸又软。
她悄悄地把自己的笔记本整理得更清晰,重点难点都标出来,偶尔“不经意”地放在刘光福能看到的地方。
有时还会“自言自语”地讲解一些基础题型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门口那个“门神”听到。
刘光福表面不动声色,耳朵却竖得老高,心里美滋滋。
这叫啥?这叫开小灶!独家私教!
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,内里紧绷,又夹杂着些许温暖和希望的状态下,一天天过去。
地里的庄稼一天天成熟,变得金黄。
复习的资料被翻得越来越破,上面的字迹越来越密。
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,和时间赛跑,和命运较劲。
刘光福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,但那份最初的恐慌慢慢沉淀下来,变成了一种更坚定的决心。
不管怎么样,必须护着她,护着这盏灯,首到考试结束。
谁想来找茬,都得先问问他刘光福同不同意!
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颗舍不得吃的水果糖,又看了看灯下那个身影。
值。
咋都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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