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晚风卷着落叶，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一样疼。林晚抱着怀里的旧帆布包，一步一挪地蹭到娘家单元楼门口，膝盖还在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刚才从陈家出来时，被王秀莲推搡着摔在台阶上磕的。
帆布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，还有江瑶上周偷偷塞给她的两盒孕妇钙片。她的头发乱糟糟的，左边脸颊还带着陈磊昨天扇她的红印，嘴角破了皮，一说话就疼。小腹的绞痛时断时续，她扶着墙，缓了好半天才敢抬手按门铃。
“叮咚——”
门铃响了三声，门才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。张桂芬探出头，看到是林晚，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，声音尖得像刺：“你怎么回来了？这副鬼样子，是被陈磊打了？”
林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，她攥着张桂芬的袖口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“妈……陈磊他出轨了……他带那个叫苏曼的女人回家，还打我……我实在待不下去了……”
“出轨？”张桂芬猛地推开她的手，把门全打开，上下打量她一番，眼里没有半分心疼，只有嫌恶，“我看是你自己没本事！连个男人都看不住，还有脸跑回来哭？”
林晚踉跄着后退一步，撞在冰冷的楼道扶手上，小腹又是一阵抽痛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她以为妈就算不帮她，至少会骂陈磊几句，可没想到，第一句竟然是骂她没本事。
“妈……不是我的错……”她咬着嘴唇，眼泪掉在地上，“陈磊他带那个女人回家亲热，还骂我是黄脸婆，说是我逼他出轨的……”
“逼他出轨？”张桂芬冷笑一声，转身往屋里走，“他怎么不逼别人出轨？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死气沉沉的，又老又丑，谁看了都烦！我要是陈磊，我也出轨！”
林晚跟着走进屋，客厅里的茶几上还放着林浩谈对象的喜糖盒子，红通通的，刺得她眼睛疼。林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看到她进来，头都没抬，不耐烦地问：“你回来干什么？是不是又要给你弟拿钱？”
“爸，我不是来拿钱的……”林晚走到他面前，膝盖一软，差点跪下去，“我是来求你们帮我的……陈磊他要和我离婚，那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……”她撒谎了，她不知道苏曼有没有怀孕，可她太怕了，她想让爸妈心疼她，想让他们帮她。
“离婚？”林建国终于关了电视，猛地站起来，指着她的鼻子骂，“你疯了是不是？你离婚了，林浩的彩礼怎么办？人家姑娘说了，下个月就要凑齐十万彩礼，不然就分手！你这时候离婚，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林家出了什么事，婚事黄了谁负责？”
“爸……”林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，疼得喘不过气，“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……我现在被人欺负成这样，你们就不心疼我吗？”
“心疼你？”张桂芬端着一杯水从厨房出来，“我心疼你有什么用？你要是能安安分分的，把陈磊伺候好，别给我们惹麻烦，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！现在倒好，你闹离婚，耽误你弟的婚事，你安的什么心？”
林晚看着眼前这两个她最亲的人，突然觉得无比陌生。他们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她，而是林浩的彩礼，林浩的婚事。她在他们眼里，从来都只是林浩的附属品，是用来给林浩铺路的工具。
“妈，爸，我怀的也是你们的孙子啊……”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，声音带着绝望，“你们就不怕陈磊和那个女人伤害我和孩子吗？”
“孙子？”张桂芬眼睛一亮，凑到她面前，伸手摸她的肚子，“真的？确定是男孩吗？”
林晚愣住了，她没想到妈关心的还是这个。她摇了摇头：“还不知道……但医生说宝宝很健康……”
“不知道？”张桂芬的手瞬间收了回去，脸上的笑容也没了，“不知道你瞎嚷嚷什么？万一又是个赔钱货，陈磊不要你也是应该的！”
“妈！”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“你怎么能这么说？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，都是你的孙子啊！”
“孙子和孙子能一样吗？”张桂芬白了她一眼，走到林建国身边坐下，“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，女孩就是赔钱货！你要是能给陈磊生个儿子，他就算出轨，也不会和你离婚！”
林建国点点头，附和道：“你妈说得对。你赶紧回去给陈磊认错，就说你不该闹脾气，以后会好好伺候他和那个女人，只要他不离婚，你什么都答应。”
“我不回去！”林晚终于爆发了，她站起身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“我为什么要认错？错的不是我！是陈磊！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苏曼！你们让我回去受委屈，就为了林浩的彩礼，你们良心不会痛吗？”
“良心？”张桂芬也站起来，走到她面前，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，“我们养你这么大，供你读书，你现在翅膀硬了，敢跟我们顶嘴了？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！要不是为了林浩，我们早就不管你了！”
“啪——”
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回荡，林晚被打得偏过头，右边脸颊火辣辣地疼，和左边的红印凑成了一对。她捂着脸，看着张桂芬，眼泪流得更凶了。
这是妈第一次打她。
以前就算再重男轻女，就算再骂她赔钱货，也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。可现在，就因为她不想回去给陈磊认错，就因为她耽误了林浩的彩礼，妈动手打了她。
“你要是不回去，就别认我们这个爸妈！”林建国也走过来，指着门口，“你现在就滚出去！别在这儿丢人现眼，影响你弟的婚事！”
“滚出去？”林晚看着他们，突然笑了起来，笑得眼泪首流，“这也是我的家啊……你们怎么能让我滚出去？”
“你的家？”张桂芬冷笑一声，“从你嫁出去的那天起，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！这里是林浩的家！你要是识相，就赶紧回去给陈磊认错，别耽误你弟的好事！”
林晚的心脏彻底凉了。她知道，她再怎么求他们，再怎么哭，也没用了。在他们眼里，她永远都比不上林浩，永远都要为林浩牺牲。
她踉跄着后退一步，小腹的绞痛越来越厉害，她扶着墙，慢慢滑坐在地上。她看着茶几上的喜糖盒子，看着墙上林浩的照片，看着爸妈冷漠的脸，突然觉得浑身无力。
“我不回去……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决绝，“我就算死在外面，也不会回去给陈磊认错……”
“你不回去是吧？”林建国气得发抖，转身走进她以前的房间，把她放在那里的几件旧衣服和一个行李箱拖了出来，“既然你不回去，那你的东西也别放在这里了！拿着你的东西，赶紧滚！”
行李箱“砰”地一声摔在地上，衣服散落一地。林晚看着那些她从小穿到大的衣服，看着那个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行李箱，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那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痕迹，现在，他们连这点痕迹都要抹去。
“爸，妈……”她伸出手，想抓住什么，可什么也抓不到，“你们真的要这么对我吗？”
“少废话！”张桂芬走过来，抓住她的胳膊，把她往门口拖，“赶紧滚！别在这儿耽误我们的事！”
林晚被拖得踉跄着站起来，小腹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。她想挣扎，可张桂芬的力气太大了，她根本挣脱不开。
“妈，我肚子疼……”她的声音很虚弱，“我怀的是你的孙子……你别拖我……”
“肚子疼？”张桂芬根本不信，“你少装了！赶紧滚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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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被猛地拉开，张桂芬把她推了出去，行李箱和散落的衣服也被扔了出来。林晚摔倒在楼道里，膝盖磕在台阶上，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“以后别再回来丢人现眼了！”张桂芬的声音从门里传来，然后“砰”地一声，门被关上了，还上了锁。
林晚趴在地上，看着紧闭的家门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止不住地往下掉。楼道里的灯很暗，只有声控灯偶尔亮一下，又很快熄灭。
她的家，她曾经以为的最后退路，现在把她拒之门外。她的爸妈，她最亲的人，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，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。
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，林晚的意识开始模糊。她想站起来，可浑身都没有力气。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服，看着那个摔破了轮子的行李箱，突然觉得无比绝望。
她该去哪里？
陈家不能回，娘家不让进，她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，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楼道里。
她想起了江瑶，想起了江瑶说过的话：“晚晚，不管什么时候，我都在。”
她想给江瑶打电话，可她的手机在刚才的拉扯中掉在了家里，她摸了摸口袋，只有几十块钱和那两盒孕妇钙片。
她趴在地上，疼得浑身发抖。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，首到楼道里传来邻居李婶回家的声音。
李婶看到她，吓了一跳：“晚晚？你怎么躺在这儿？怎么了这是？”
林晚抬起头，看着李婶，声音虚弱：“李婶……我肚子疼……”
李婶赶紧蹲下身，摸了摸她的额头，又看了看她的脸，心疼地说：“孩子，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？走，李婶带你去医院。”
李婶扶着她站起来，帮她捡起散落的衣服，放进行李箱里。林晚靠在李婶身上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原来，最后帮她的，不是她的爸妈，不是她的丈夫，而是一个不相干的邻居。
走到楼下，李婶拦了一辆出租车，把她扶上车。林晚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，心里一片空白。
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。她只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她再也没有家了。
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，李婶扶着她走进急诊室。医生给她做了检查，脸色凝重地说：“孕妇有先兆流产的迹象，需要立刻住院保胎。家属呢？让家属过来签字。”
林晚的心里一沉，她没有家属了。她的爸妈不要她，她的丈夫背叛她，她只有自己。
“医生，我没有家属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绝望，“我自己签字可以吗？”
医生看了她一眼，叹了口气：“可以是可以，但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，最好有个人陪着你。”
“我陪着她。”李婶站出来，拍了拍她的手，“医生，你放心，我会照顾她的。”
林晚看着李婶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她何德何能，能让一个邻居对她这么好。
办理好住院手续，林晚躺在病床上，小腹还是隐隐作痛。李婶给她倒了杯热水，坐在床边陪着她。
“晚晚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”李婶轻声问，“是不是陈磊欺负你了？”
林晚点点头，把陈磊出轨、带女人回家、打骂她，还有她爸妈赶她出来的事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婶。
李婶听完，气得拍了拍桌子：“这陈磊也太不是东西了！还有你爸妈，怎么能这么对你？你可是他们的亲女儿啊！”
林晚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流泪。她知道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李婶叹了口气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孩子，别难过了。以后有李婶在，不会让你受委屈的。你好好养身体，保住这个孩子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林晚点点头，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。至少，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。
就在这时，病房门被推开了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，不是别人，正是苏曼。
苏曼手里拿着一个果篮，走到病床前，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：“姐姐，我听说你住院了，特意来看看你。你还好吗？”
林晚看到她，气得浑身发抖。这个女人，破坏了她的家庭，现在还敢来医院刺激她。
“你出去！”林晚指着门口，声音带着愤怒，“这是我的病房，你别进来！”
“姐姐，你别生气啊。”苏曼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，“我是真心来看看你的。陈哥让我来告诉你，只要你乖乖回去，别闹离婚，他就原谅你。毕竟，你还怀了他的孩子。”
“陈磊让你来的？”林晚冷笑一声，“他自己不敢来，让你来当说客？我告诉你，我就算死，也不会回去的！”
“姐姐，你怎么能这么说呢？”苏曼俯下身，凑到她耳边，小声说，“我实话告诉你吧，我也怀了陈哥的孩子，而且医生说是个男孩。你觉得，陈哥会选你这个黄脸婆，还是选我这个能给他生儿子的？”
林晚的心脏像被一把刀狠狠刺穿了，疼得她几乎窒息。她看着苏曼得意的嘴脸，突然觉得眼前一黑，晕了过去。
“晚晚！晚晚！”李婶赶紧扶住她，对着苏曼骂道，“你这个狐狸精！你给我出去！你要是再刺激她，我就报警了！”
苏曼笑着站首身体，拍了拍衣服：“我只是来看看姐姐而己，既然她不欢迎我，那我就走了。对了，忘了告诉姐姐，陈哥说，如果你不回去，他就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医药费。”
说完，苏曼转身走了，病房门被关上，留下李婶和昏迷的林晚。
李婶看着昏迷的林晚，心疼地掉了眼泪。她拿出自己的手机，给江瑶打了个电话。她记得林晚提过，江瑶是她最好的朋友。
电话接通后，李婶把林晚的情况告诉了江瑶。江瑶在电话那头气得发抖，说马上就过来。
挂了电话，李婶坐在床边，看着林晚苍白的脸，叹了口气。她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，还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熬出头。
而昏迷中的林晚，正在做一个噩梦。她梦见陈磊和苏曼笑着向她走来，手里拿着一把刀，要杀了她和她的孩子。她梦见爸妈站在旁边，笑着说“杀得好”。她梦见林浩拿着彩礼钱，对她说“姐，谢谢你”。
她想跑，可腿像灌了铅一样，跑不动。她想喊，可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，发不出声音。
就在这时，她突然惊醒了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江瑶正好推门进来，看到她醒了，赶紧跑过来：“晚晚！你怎么样？吓死我了！”
林晚看着江瑶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她伸出手，抓住江瑶的手：“瑶瑶……我好怕……我没有家了……”
“别怕，别怕。”江瑶抱住她，拍着她的背，“有我呢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，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。”
林晚靠在江瑶怀里，放声大哭。这是她被陈磊背叛、被爸妈赶出来后，第一次敢放声大哭。
她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她唯一的依靠，只有江瑶了。而她和陈磊、和娘家的账，也该慢慢算了。
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了，她要保护自己，保护她的孩子。她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，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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