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裹着冷意敲窗时，林薇刚把钥匙插进锁孔，就听见屋里传来小满含混的哭闹声。推门的瞬间，一股混杂着奶粉和厚毛衣的闷热气扑面而来——客厅空调开在26度，婆婆正抱着小满在沙发上绕圈，孩子身上套着两件针织毛衣，小脸蛋憋得通红，小手一个劲地扯领口。
“妈，怎么给孩子穿这么多？”林薇放下包就快步走过去，指尖碰到小满后颈，果然沾了层薄汗。她伸手想解开最外面那件藏青色毛衣的扣子，却被婆婆抬手挡住了。
“你懂什么？今天风大，小孩后背一凉就容易感冒。”婆婆把小满往怀里紧了紧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，“我早上带他在楼下转，张阿姨家孙子就穿了三件，人家那孩子壮实得很。”
林薇的指尖僵在半空，心里那股熟悉的憋闷又涌了上来。上周才跟婆婆说过，儿科医生建议幼儿穿衣遵循“比多一件”原则，小满火力旺，穿多了反而容易捂出热疹。可这话像落在棉花上，婆婆转头就忘了，依旧按自己的老经验来。
“可小满都出汗了，”林薇耐着性子指了指孩子黏在额角的头发，“您看他多难受，哭都是因为热的。”
“小孩子哪有那么娇气？”婆婆皱着眉，把小满的脸转向自己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，“我带大三个孩子，从来都是这么穿的，也没见哪个感冒过。倒是你，总想着给孩子减衣服，上次小满流点鼻涕，还不是因为你早上给他穿少了？”
这话像根细针，扎得林薇心里发疼。上次小满流鼻涕明明是夜里踢被子，她熬夜守着喂了半宿温水，婆婆却一口咬定是她穿衣不当。她张了张嘴想辩解，可看着婆婆鬓角的白发和怀里渐渐止住哭声的小满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晚饭时，气氛依旧透着股凉意。婆婆把炖得软烂的排骨夹进小满的辅食碗里，又往里面加了两勺肉汤。林薇看在眼里，忍不住说：“妈，小满才一岁，盐和油得少放，肉汤里调料多，给他吃原味排骨就好。”
“原味的没味道，孩子不爱吃。”婆婆舀了一勺混着肉汤的排骨泥，往小满嘴里送，“你看他吃得多香。”
小满确实张着嘴接了，可嚼了两口就皱起眉，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，小手还推了推碗。林薇趁机把小满的碗拉到自己面前，舀了一勺没沾肉汤的排骨泥递过去，小满果然张嘴咽了下去。
“您看，他不是不爱吃，是不爱吃太咸的。”林薇轻声说。
婆婆的脸沉了下来，放下筷子：“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好吗？多吃点有味道的，才能长力气。你总是这也不让吃，那也不让吃，孩子要是营养不良，怎么办？”
林薇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，没再说话。她知道，再争下去只会吵起来，最后还是不欢而散。客厅的灯暖黄明亮，可她觉得浑身像裹着层冷霜，连碗里的米饭都没了温度。
夜里，林薇给小满换睡衣时，发现孩子后颈起了一片淡淡的红疹子。她心疼地用温水擦了擦，小满哼唧着往她怀里钻，小脑袋蹭着她的胸口。这时，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，婆婆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，眼神落在小满的后颈上，声音比白天柔和了些：“疹子还痒吗？我下午在药店买了支止痒膏，放你床头柜上了。”
林薇愣了一下，转头看向婆婆，发现她的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。“谢谢妈。”她轻声说。
婆婆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多说，转身轻轻带上了门。
林薇握着小满温热的小手，看着床头柜上那支白色的药膏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这个屋檐下，婆婆的关心总是裹着固执的外壳，像那件太厚的毛衣，让她觉得憋闷，却又没法否认里面藏着的暖意。只是这暖意和她想要的温度，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，让她在深夜里，依旧觉得有些孤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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