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刚爬过土坯墙顶，晒得院角的野粟苗蔫头耷脑，季承宇正蹲在火塘边煮新采的灰菜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 “吱呀” 一声 —— 不是邻居串门的轻叩，是带着蛮力的推搡。
他抬头望去，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袍的汉子跨进院门，袍子下摆沾着泥点，腰间斜挎着块木牌，上面刻着 “城主府吏” 西个字，不用问也知道是来者不善。那小吏眯着眼扫了圈破屋，目光落在炕边缝补衣服的宋知夏身上，嘴角撇出一抹轻慢的笑。
“你就是季承宇？” 小吏晃了晃腰间的木牌，声音尖细得像刮过瓦片的风，“城主有令，收‘荒城税’，每户交两斤粮，三日内必须交齐。”
季承宇心里 “咯噔” 一下 —— 荒城都快饿死人了，哪来的 “荒城税”？这分明是城主李厚德想借着名头搜刮粮食。他放下手里的破锅铲，慢慢站起身，目光落在小吏腰间的木牌上：“官爷，灾年里颗粒无收，我家就剩这点野菜，哪来的两斤粮？”
“没粮？” 小吏往前凑了两步，伸手就去拽宋知夏放在炕边的草药包，“那你嫂嫂不是还能动弹？城主说了，要是交不出粮，就把她带去‘官配’—— 城西的流民王二还缺个婆娘，换两斤粮正好。”
“你敢！” 季承宇一把抓住小吏的手腕，指节捏得发白。宋知夏也吓得脸色发白，攥着草药包的手不住地抖，却还是强撑着开口：“官爷，我们真的没粮，求您通融通融……”
小吏被季承宇抓得疼了，用力挣了挣没挣脱，反倒更横了：“通融？城主的命令也敢违抗？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俩都绑去城主府！”
季承宇深吸一口气，知道硬拼不行 —— 小吏身后是城主府，真闹起来，他和宋知夏讨不到好。他慢慢松开手，却故意往院门外瞥了一眼，声音压得不高不低，刚好能让小吏听见：“官爷别急，您先看看城西北的流民棚。”
小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只见远处的流民棚里，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扶着一个饿晕的老人，还有小孩趴在地上哭，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。季承宇接着说：“您也知道，上个月流民抢粮，城主费了多大劲才压下去。我兄长是戍卒，战死在黑沙部手里，要是现在我交了粮，我嫂嫂饿死了，流民要是知道‘戍卒遗孀被城主逼死’，您说他们会不会再闹起来？”
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小吏心上。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—— 上次流民抢粮，他被推搡着摔了个跟头，至今腰还疼。城主李厚德看着凶，其实最怕流民闹事，要是真因为这点税粮闹出事，第一个挨罚的就是他这个跑腿的。
小吏的脸色变了又变，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季承宇：“你…… 你别胡说八道，流民哪敢乱闹？”
“官爷要是不信，咱们现在就去流民棚问问？” 季承宇往前迈了一步，语气里带着笃定，“我还能跟他们说说，城主私藏了赈灾粮，却逼着饿肚子的百姓交‘荒城税’—— 您说，他们会不会去城主府讨说法？”
“别别别！” 小吏赶紧摆手，额头上冒出了汗，“算你小子厉害，我给你宽限几天还不行吗？十日，就十日！十日之内你必须把粮交齐，要是再交不上，我可不管什么流民不流民，首接绑人！”
说完，小吏不敢再多待，转身就往院门外走，慌慌张张地差点被门槛绊倒，骂了句 “晦气”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看着小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，宋知夏才松了口气，扶着炕沿站起来，声音还有些发颤：“承宇，十日我们去哪凑两斤粮啊？家里的陈米省着吃，也就够我们俩吃五天的。”
季承宇走到炕边，蹲下身，伸手摸了摸炕席下 —— 那里藏着他上次夜探粮仓画的简易图，指尖能摸到粗糙的纸边。他抬头看向宋知夏，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紧绷，多了几分底气：“嫂嫂别怕，不用我们凑。”
“不用凑？” 宋知夏愣了愣。
季承宇点了点头，目光望向城中心的方向 —— 那里是城主府，也是藏着赈灾粮的粮仓。他攥了攥拳头：“城主不是有粮吗？既然他想逼我们，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‘借’点粮给我们。”
宋知夏还是没明白，但看着季承宇笃定的眼神，心里的担忧少了些。她走到季承宇身边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不管你想做什么，都要小心，别出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 季承宇笑了笑，把炕席下的粮仓图拿出来，铺在缺腿的木桌上，“嫂嫂，你看，这是我上次夜探粮仓画的图，粮仓守卫不多，就两个老卒，我们可以……”
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，落在纸上的线条上，也落在两人凑在一起的身影上。院外的风还在吹，带着沙尘的气息，但季承宇的心里却很亮 —— 十日的时间，足够他把计划理顺，也足够他从城主手里，把属于百姓的赈灾粮 “拿” 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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