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歌城外的风带着股血腥味,卷着黄沙往王宫方向刮,连宫墙上的玄鸟旗都被吹得歪歪斜斜,像耷拉着的丧幡。守门的禁军刚换完班,就看见远处尘烟滚滚,一匹黑马疯了似的往这边冲,马背上的人穿着破烂的青铜甲,甲片上沾着暗红的血,脸上全是灰,只有眼睛亮得吓人——是前线派来的信使。
“让开!快让开!”信使扯着嗓子喊,声音哑得像磨过沙子,马跑到宫门前时,前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信使从马背上摔下来,摔得嘴角流血,却连疼都顾不上,爬起来就往宫里冲,“前线急报!孟津大败!快禀帝乙!”
禁军们都慌了,孟津是商国的门户,要是孟津丢了,周军就能首接打到朝歌来。两个禁军赶紧架住信使,一个往议事殿跑,一个去牵那匹快累死的马,剩下的人围在周围,七嘴八舌地问:“怎么败的?周军很厉害吗?主帅呢?”
信使喘着粗气,眼泪混着灰往下掉:“败得惨啊!周军像不要命似的,我们的士兵根本挡不住!主帅……主帅战死了,三个副将也没了,全军覆没,就活下来我们几个信使,还都是带伤的!”
这话一出口,禁军们都沉默了,脸上的表情从慌变成了怕——他们都是商国人,家里还有老婆孩子,要是周军打进来,他们的家就没了,命也可能没了。
议事殿里,帝乙正跟大臣们商量给玄鸟神上供的事,桌上摆着刚灼好的龟甲,龟甲上的裂纹乱得像蜘蛛网,大卜正皱着眉解读,说“神意不明,恐有灾祸”。帝乙听得心烦,刚想骂大卜“没用”,就看见禁军连滚带爬地跑进来,嘴里喊着“帝乙!前线急报!孟津大败!”
“什么?”帝乙猛地站起来,手里的青铜酒爵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酒洒了一地,“你再说一遍!孟津怎么了?”
信使被架进殿里,刚跪下就哭了:“启禀帝乙,孟津大败!周军……周军太猛,我们的士兵抵挡不住,主帅战死,三个副将阵亡,全军覆没,孟津……孟津丢了!”
“全军覆没?”帝乙的声音像炸雷,冲过去一脚踹在信使身上,“我派了五万士兵!五万!你告诉我全军覆没?主帅是吃干饭的吗?你们是吃干饭的吗?!”
信使被踹得趴在地上,不敢躲,只是哭:“帝乙息怒!周军有备而来,他们的士兵都抱着必死的决心,我们的士兵……我们的士兵早就不想打了,很多人都是被逼着上战场的,根本没心思打仗啊!”
“不想打?”帝乙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殿外骂,“我养他们是干什么的?是让他们保卫商国的!现在周军打过来了,他们不想打?我看他们是想反了!”
大臣们都吓得赶紧跪下,头埋得低低的,没人敢说话。大卜也跪下了,手里还攥着那块裂纹混乱的龟甲,心里却在想——果然,龟甲显示的“灾祸”来了,孟津大败,商国危矣。
帝乙喘了半天粗气,才稍微冷静了些,他走到王座前,扶着扶手,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:“你们说!现在怎么办?孟津丢了,周军下一步就会打朝歌,你们有什么办法?谁能给我想出办法,我赏他百块贝币,封他为上大夫!”
大臣们你看我,我看你,还是没人说话——商军的主力都在孟津,现在孟津大败,剩下的士兵都是老弱病残,根本挡不住周军;要是征兵,时间来不及,而且百姓早就对商国不满,没人愿意当兵;要是求和,周族现在势头正盛,肯定不会同意。
过了会儿,一个文官慢慢抬起头,声音发颤:“启禀帝乙,要不……要不我们迁都吧?把都城迁到东边去,避开周军的锋芒,等以后再想办法夺回孟津。”
“迁都?”帝乙冷笑一声,“迁都就能解决问题吗?周军会追着我们打,百姓会觉得我们怕了周军,会更不满,到时候不用周军打,我们自己就先乱了!你这是馊主意!”
文官赶紧低下头,不敢再说话了。
又过了会儿,禁军统领慢慢抬起头,声音很沉:“启禀帝乙,臣愿带剩下的士兵死守朝歌!就算拼了命,也要挡住周军,保商国平安!”
“死守?”帝乙看着他,眼神里满是怀疑,“你手里有多少士兵?能守多久?周军要是围城,朝歌里的粮食够吃多久?到时候城里的百姓会反,士兵会反,你守得住吗?”
禁军统领也低下头,不说话了——他知道,帝乙说的是实话,现在的商国,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能随便碾压周边部落的商国了,现在的商国,像个快要散架的马车,稍微一推就会倒。
帝乙看着跪在下面的大臣们,心里又气又慌——他当商王这么多年,从来没这么狼狈过,从来没这么无助过。他想起父亲临死前对他说的“守住商国,别让玄鸟神失望”,现在看来,他快要守不住了,快要让玄鸟神失望了。
就在这时,大卜慢慢抬起头,手里举着那块龟甲,声音很坚定:“启禀帝乙,臣有一计,能保商国平安。”
帝乙赶紧看向他:“什么计?快说!只要能保商国,不管是什么计,我都答应!”
大卜深吸一口气,声音更沉了:“臣刚才灼的龟甲,虽然裂纹混乱,但仔细看,能看出‘神怒需祭’的意思。孟津大败,是因为玄鸟神不满,觉得我们对神不够诚心,所以降下灾祸。只要我们立刻提前举行祭天大典,用最珍贵的祭品祈求玄鸟神庇佑,神就会原谅我们,会帮我们挡住周军,稳住军心,稳住百姓!”
“提前祭天?”帝乙愣了愣,之前定的是三个月后祭天,用的祭品是白灵这个圣女,现在提前,祭品还是白灵吗?
“对!提前祭天!”大卜赶紧说,“祭品还是圣女子白灵,她是玄鸟神选的圣女,是最珍贵的祭品,用她祭天,神肯定会满意!只要祭天成功,神就会庇佑商国,周军自会不战而退,军心会稳,百姓会信,商国就能平安!”
大臣们都抬起头,看着帝乙,眼里满是期待——他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,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玄鸟神身上,寄托在祭天上。
帝乙皱着眉,心里在琢磨——提前祭天,会不会让白灵起疑心?会不会让她不安分?要是祭天仪式出了差池,神不仅不庇佑,还降下更重的灾祸,怎么办?
可他又想,现在除了祭天,也没别的办法了。孟津大败,周军快到朝歌了,要是不赶紧想办法,商国就真的完了。祭天就算不一定有用,至少能让百姓觉得他在“努力保国”,能让士兵觉得有“神庇佑”,能争取点时间,说不定还能等到其他部落的援兵。
“好!”帝乙终于下定决心,声音很坚定,“就按大卜说的办!立刻提前举行祭天大典,日期就定在三个月后,跟之前定的一样?不,不行,要更早!”他顿了顿,眼神更冷了,“就定在一个月后!一个月后举行祭天大典,用圣女子白灵为祭品,祈求玄鸟神庇佑商国!”
“一个月后?”大卜愣了愣,赶紧说,“帝乙,祭天仪式需要准备很多东西,祭品也要提前‘净身’,一个月时间太紧张了,恐怕……恐怕准备不好。静澜先生的故事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”
“紧张也要准备!”帝乙打断他,声音像冰,“周军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,一个月后,必须举行祭天大典!你负责准备所有祭天的东西,要是准备不好,我唯你是问!”
“是!”大卜赶紧磕头,心里却松了口气——不管怎么说,祭天的事定下来了,他的位置也保住了。
帝乙又看向禁军统领:“统领,你负责加强朝歌的防守,不许任何人进出王宫,尤其是祭灵宫,要派人24小时盯着圣女,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,不许她有任何不安分的举动,要是她出了任何差错,影响了祭天仪式,你提头来见!”
“是!”禁军统领赶紧磕头,心里却沉甸甸的——一个月后,就要把圣女当成祭品烧了,他见过圣女,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,实在不忍心,可他是商国的禁军统领,只能听帝乙的话。
帝乙最后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大臣们,声音更威严了:“你们都听着,从今天起,所有人都要为祭天仪式做准备,不许有任何懈怠!谁要是敢私下议论祭天的事,谁要是敢跟周族有任何勾结,谁要是敢影响祭天仪式,我定斩不饶!”
“是!”大臣们齐声磕头,声音里带着点恐惧,也带着点希望——他们希望祭天能成功,希望玄鸟神能庇佑商国,希望他们能活下去。
议事殿的香灰又落了一层,青铜鼎里的檀香还在燃着,烟雾缭绕,却再也驱散不了殿内的恐慌。帝乙坐在王座上,看着殿外的玄鸟旗,心里却没底——他不知道祭天能不能成功,不知道玄鸟神会不会庇佑商国,不知道他能不能守住父亲留下的商国。
而另一边,姬满正被辛甲带着侍卫在回廊上巡逻,突然听见议事殿方向传来帝乙的怒吼声,还看见禁军们急匆匆地往祭灵宫方向跑,手里拿着长戈,表情严肃。
“怎么回事?”姬满心里一紧,拉住辛甲的胳膊,“禁军怎么往祭灵宫跑?出什么事了?”
辛甲甩开他的手,皱着眉:“质子,别多管闲事!禁军的事,不是你该问的!”
姬满没放弃,又问旁边的一个小侍卫——这个小侍卫平时跟他还算客气,没那么凶。小侍卫犹豫了一下,凑到他耳边,小声说:“刚才前线来急报,说孟津大败,商军全军覆没,主帅战死了!帝乙在议事殿里发了好大的火,后来大卜建议提前祭天,用圣女当祭品,帝乙同意了,让禁军去加强祭灵宫的防守,不许圣女跟任何人接触!”
“孟津大败?提前祭天?”姬满的心里像被雷劈了一下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——孟津大败,周族离灭商又近了一步,这是好事,可提前祭天,用白灵当祭品,这是坏事!白灵是他的盟友,是他想保护的人,他不能让白灵被当成祭品烧了!
“什么时候祭天?”姬满的声音有点发颤,抓住小侍卫的胳膊,“你知道什么时候祭天吗?”
小侍卫被他抓得有点疼,赶紧说:“听禁军说,帝乙定在一个月后,让大卜赶紧准备,不许出任何差错!”
“一个月后……”姬满的心里沉到了谷底——只有一个月的时间,他要想办法救白灵,要想办法阻止祭天仪式,可他现在被侍卫盯着,连靠近祭灵宫都不行,怎么救?
辛甲看出姬满不对劲,赶紧把小侍卫拉开,对着姬满凶:“质子,我警告你,别想着跟圣女勾连,现在帝乙正在气头上,要是被他知道你跟圣女有来往,不仅你要死,圣女也要死得更早!”
姬满没理他,心里却在飞快地想办法——他不能慌,不能乱,他有玄鸟玉玦,有白灵教他的幽冥术,有他们的盟约,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救白灵,一定能阻止祭天仪式。
他跟着辛甲往质子房走,脚步却很沉,脑子里全是白灵的样子——她趴在窗台上哼农诗的样子,她问“尊严是什么”的样子,她跟他说“我想做‘人’”的样子。他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,就这么被当成祭品烧了,不能让她连宫外的麦田都没见过,就这么消失。
而祭灵宫里,白灵正趴在窗台上哼歌,突然看见远处的禁军急匆匆地往这边跑,手里拿着长戈,表情严肃,跟平时不一样。她心里一紧,赶紧停住哼歌,扒着窗缝往外看——禁军们围着祭灵宫,里三层外三层,比之前更严了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。
“乳母,你看!”白灵拉着乳母的手,声音有点发颤,“禁军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?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
乳母也慌了,赶紧走到窗边,看见外面的禁军,脸色一下子白了:“不知道啊,怎么会来这么多禁军?难道是……难道是帝乙又要找我们麻烦了?”
就在这时,阿桃偷偷跑了进来,脸色惨白,手里的麦饼都掉在了地上:“圣女,乳母,不好了!出大事了!”
“怎么了?”白灵赶紧拉住阿桃的手,“是不是帝乙要找我们麻烦?是不是要把我们抓起来?”
“不是!”阿桃喘着气,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“是前线……前线大败!孟津丢了,商军全军覆没,主帅战死了!帝乙在议事殿里发了好大的火,大卜建议提前祭天,用圣女当祭品,帝乙同意了,定在一个月后!禁军来这么多,就是为了盯着圣女,不许你跟任何人接触,怕你影响祭天仪式!”
“祭天?用我当祭品?一个月后?”白灵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炸开了,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坐在石凳上,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,“怎么会……不是定在三个月后吗?怎么提前到一个月后了?”
乳母也哭了,蹲在白灵身边,抱着她的腿:“灵灵,对不起,是乳母没保护好你,是乳母没用,不能救你……”
白灵却没哭,她慢慢抬起头,眼睛里满是坚定——她想起姬满说的“尊严不是靠权力,是靠待人如人”,想起她跟姬满的盟约,想起她想做“人”的决心。她不能就这么认命,不能就这么被当成祭品烧了,她要活下去,要做个真正的“人”,要跟姬满一起,看宫外的麦田,看春天的桃花。
她慢慢站起来,走到窗边,扒着窗缝,对着墙外小声喊:“姬满,我知道你在!我知道出事了!你别担心,我不会认命,我会等你,等你想办法救我!我们的盟约,不能就这么断了!”
墙外没有回应,只有禁军的脚步声,和风吹过野蒿的“沙沙”声。可白灵不放弃,她一遍一遍地喊,声音越来越坚定,越来越有力量——她相信,姬满能听到,能明白她的心意,能想办法救她;她相信,他们的盟约,能挡住祭天的火焰,能让她活下去,能让她做个真正的“人”。
议事殿里,帝乙还坐在王座上,看着桌上的祭天仪式清单,心里却没底;质子房里,姬满坐在桌前,手里攥着玄鸟玉玦,心里在想办法;祭灵宫里,白灵趴在窗台上,对着墙外喊着她的决心。
朝歌城外的风还在刮,带着股血腥味,可在这冰冷的王宫里,却有两颗年轻的心,因为一个盟约,因为一个“人”的信念,在慢慢靠近,在慢慢凝聚力量,准备对抗那即将到来的、吞噬生命的祭天火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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