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殿的青铜鼎里，檀香燃到了底，最后一缕烟绕着玄鸟雕刻打了个旋，慢悠悠散在空气里，却压不住殿内的死寂。帝乙坐在王座上，手指反复着扶手的纹路——那是玄鸟衔日的图案，以前他总觉得这图案能镇住一切灾祸，可现在看着，只觉得扎眼。
“一个月太仓促，祭天的礼器、祭台，还有圣女的‘净身’仪式，都来不及准备。”大卜站在阶下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手里攥着的祭天清单皱成了一团，“臣昨夜又灼了龟甲，龟甲显示‘需待三月，神才纳祭’，要是强行提前，恐惹神怒。”
帝乙的眼皮抬了抬，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——禁军统领低着头，手里的剑柄攥得发白；文官们互相递着眼色，没人敢说话；连平时最敢谏言的老臣，也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。他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，却又不得不压着——大卜说的是实话，祭天不是小事，礼器要从祖庙请，祭台要找能工巧匠搭建，圣女还要经过“净身”，断绝五谷，只吃露水草，这些都需要时间。
“三月……”帝乙咬着牙，声音里带着不甘，“周军要是在这三个月里打过来怎么办？朝歌的百姓要是知道我们靠祭天保命，乱起来怎么办？”
“臣有一计。”大卜赶紧说，往前迈了半步，“我们可以对外宣称，祭天是为了‘感谢玄鸟神庇佑商军’，暂时稳住百姓；同时让禁军加强朝歌的防守，在城外挖战壕，拖延周军的脚步；至于圣女，臣会亲自盯着她的‘净身’仪式，确保她心无杂念，不影响祭天。”
帝乙沉默了半天，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，每一下都像敲在大臣们的心尖上。最后，他终于松了口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好！就定在三个月后！大卜，祭天的一切准备都归你管，要是出了半点差错，我拿你是问！”
“是！臣遵旨！”大卜赶紧磕头，心里松了口气。
帝乙又看向禁军统领：“统领，你立刻下旨，全城戒严，不许任何人谈论‘孟津大败’，不许任何人跟周族有来往，要是发现有私通周族的，立刻斩了！还有祭灵宫，加派三百禁军，24小时盯着，不许圣女跟任何人接触，连她的乳母都只能送食物，不能多说一句话！”
“是！”禁军统领赶紧磕头，转身就往外走，脚步快得像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治罪。
帝乙最后扫了眼殿内的大臣，声音更威严了：“你们都听着，三个月后，祭天仪式必须成功！谁要是敢在这三个月里出乱子，谁要是敢坏了祭天的事，我定斩不饶，诛他九族！”
“是！”大臣们齐声磕头，声音里带着恐惧，也带着点侥幸——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，说不定周军不会来得那么快，说不定祭天真的能救商国。
议事殿的门被关上，隔绝了外面的阳光，殿内又恢复了死寂。帝乙坐在王座上，看着空荡荡的殿内，心里却没底——他不知道这三个月能不能撑过去，不知道祭天能不能成功，更不知道他这个商王，还能不能当下去。
而王宫的回廊里，禁军统领正拿着帝乙的旨意，大声宣读：“帝乙有旨！三个月后举行祭天大典，祭拜玄鸟神，保佑商国平安！即日起，全城戒严，不许谈论军情，不许私通外敌！祭灵宫加派禁军，任何人不得靠近！”
旨意一宣读，王宫立刻炸了锅。宫女和太监们不敢大声议论，只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，声音里满是恐惧：
“祭天？怎么突然要祭天了？是不是孟津那边真的败得很惨？”
“听说祭天要用‘人牲’，而且是……是圣女！”
“圣女？就是祭灵宫那个小姑娘？她才多大啊，就要被烧了？”
“嘘！小声点！要是被禁军听见，我们都得死！”
“唉，这商国怕是真的要完了，只能靠祭天，靠烧人来保命了……”
议论声像潮水一样，在王宫的各个角落蔓延，从回廊传到杂役房，从杂役房传到宫女的住处，没人敢大声说，却人人都知道——三个月后，祭灵宫的圣女要被当成祭品，烧给玄鸟神。
阿桃正在自己的住处缝衣服，听到外面的议论声，手里的针线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她赶紧跑出去，拉住一个相熟的宫女，声音发颤：“你刚才说……说祭天要用圣女当人牲？是真的吗？”
那个宫女点了点头，眼圈红红的：“是真的，禁军统领亲自宣读的旨意，说三个月后祭天，用圣女当祭品，还说要加强祭灵宫的防守，不许任何人靠近。阿桃，我们以后都别靠近祭灵宫了，免得被牵连。”
阿桃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像被炸开了。她想起白灵每次见到她，都会笑着跟她说“阿桃，你来了”，想起白灵让她帮忙带炭笔，想起白灵哼周族农诗的样子——那么单纯、那么善良的小姑娘，怎么就要被当成祭品烧了？
“不行，我要告诉圣女！”阿桃突然说，转身就往祭灵宫的方向跑。
“阿桃，别去！”那个宫女赶紧拉住她，“禁军都在祭灵宫周围，你去了会被抓的！而且圣女知道了又能怎么样？她还能反抗帝乙吗？”
“我不管！”阿桃甩开她的手，眼睛红红的，“圣女那么好，我不能让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被烧了！我要告诉她，就算不能反抗，她也得知道！”
静澜先生的故事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阿桃绕着回廊跑，避开巡逻的禁军，专挑偏僻的小路走。祭灵宫周围果然加派了禁军，三百个禁军拿着长戈，围成了一个圈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阿桃躲在一棵老槐树下，看着禁军的站位，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——怎么才能进去？怎么才能把消息告诉圣女？
就在这时，她看到乳母提着食盒，正往祭灵宫走。乳母是圣女的乳母，禁军不敢拦她，只是检查了食盒，就让她进去了。阿桃心里一动，赶紧跑过去，拉住乳母的衣角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：“乳母，我有急事要跟圣女说，你帮我把这个纸条带给她，好不好？”
乳母愣了愣，看着阿桃着急的样子，又看了看周围的禁军，赶紧接过纸条，塞进食盒的夹层里，小声说：“你放心，我会带给她的。但你赶紧走，别被禁军发现了。”
阿桃点了点头，赶紧跑回自己的住处，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——不知道圣女看到纸条会怎么样，不知道乳母会不会被发现。
祭灵宫里，白灵正坐在石窗边，手里攥着玄鸟玉玦，看着外面的禁军。禁军比之前多了好多，密密麻麻的，像一群恶狼，盯着祭灵宫，让她心里很不舒服。
“灵灵，吃饭了。”乳母提着食盒走进来，脸上带着点勉强的笑，手里却在偷偷摸食盒的夹层。
白灵接过碗，却没什么胃口，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粟米粥。乳母坐在她身边，趁她不注意，把纸条从夹层里拿出来，塞到她的手里，小声说：“灵灵，这是阿桃让我带给你的，你赶紧看看，看完烧了，别被禁军发现。”
白灵愣了愣，接过纸条——纸条是用炭笔写的，字歪歪扭扭的，却很清楚：“圣女，帝乙下旨，三个月后祭天，用你当人牲，你要小心！”
“用我当人牲……”白灵的手猛地一抖，碗里的粥洒了出来，烫到了她的手，可她却没感觉。她反复看着纸条上的字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，扎在她的心上。
原来幽冥说的“提前祭天”是真的，原来帝乙一首把她当成祭品，原来她这个“圣女”，从来都不是什么“通神者”，只是一个用来保商国、保帝乙王位的工具。
“灵灵，你别难过，别慌。”乳母赶紧抱住她，眼泪掉在她的衣服上，“我们想想办法，一定会有办法的，我们不能让你被烧了，不能……”
白灵却没哭，她慢慢推开乳母，手里攥着纸条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，反而多了点坚定。她走到石祭台边，把纸条放在烛火上，看着纸条慢慢烧成灰烬，随风飘落在地。
“灵灵，你……”乳母愣住了，不知道白灵为什么这么冷静。
“乳母，我没事。”白灵转过身，手里还攥着玄鸟玉玦，玉玦凉丝丝的，却让她心里很踏实，“我早就知道，帝乙不会让我活太久，他把我关在祭灵宫，就是为了今天。但我不想做祭品，我想做‘人’，想活着，想看看宫外的麦田，想跟姬满一起，看春天的桃花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很坚定，像一颗种子，在石缝里扎了根，要慢慢长起来。
乳母看着她，眼泪又掉了下来，却不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欣慰——她的灵灵，终于长大了，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她怀里哭的小姑娘了，她有了自己的想法，有了活下去的决心。
“好，乳母帮你！”乳母擦干眼泪，握紧白灵的手，“不管用什么办法，乳母都帮你，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，也不能让你被烧了！”
白灵点了点头，走到窗边，扒着窗缝往外看。禁军还在外面站着，像一群冰冷的石头，可她却不再害怕了。她想起姬满说的“尊严不是靠权力，是靠待人如人”，想起他们的盟约，想起玄鸟玉玦上的“周兴商亡”——她相信，姬满会想办法救她，她相信，幽冥说的“定数”会站在她这边，她相信，她一定能活下去，一定能做个真正的“人”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一阵剑击地的声音——“咚、咚、咚”，节奏很慢，却很坚定，是姬满的剑声！
白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她赶紧对着窗缝，小声哼起《春种》：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子……”
墙外的剑声立刻变了节奏，跟她的哼唱合在一起，“咚、咚”，像在说“我知道了，我会想办法”。
白灵的嘴角露出了笑，手里的玄鸟玉玦攥得更紧了。她知道，这三个月会很难，会有很多危险，可她不怕——因为她不是一个人，她有乳母，有阿桃，有姬满，有他们的盟约，有活下去的决心。
而王宫的另一头，姬满正被辛甲带着侍卫巡逻，听到祭灵宫方向传来的哼唱声，心里松了口气——白灵知道消息了，而且她很冷静，没有慌。他握紧手里的剑，又往祭灵宫的方向击了一下，“咚”，像在跟白灵约定：“三个月，我一定救你，我们的盟约，不会断。”
议事殿里，帝乙还在看着祭天清单，心里盘算着怎么让祭天仪式更“隆重”，怎么让百姓更“相信”玄鸟神；祭灵宫里，白灵正跟乳母商量着怎么跟姬联系，怎么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险；回廊上，阿桃正想着怎么再给白灵带消息，怎么帮她；而墙外，姬满正想着怎么摆脱侍卫的监视，怎么找到救白灵的办法。
三个月的时间，像一条漫长的路，前面充满了危险和未知，可在这条路上，却有几颗心紧紧连在一起，为了一个“人”的信念，为了一个不变的盟约，在慢慢前行，在等待着春天的到来，等待着活下去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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