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迷魂杏花汤
清明过后，村里突然多了些生面孔。他们穿着普通农人的衣裳，却总在药膳馆附近徘徊。谢远山说，那是魏忠贤的耳目。
”我们得小心。”他在我耳边低语，热气拂得我耳尖发红，”杏花酿的秘方不能落入他们手中。”
我点头，心跳却乱了节奏。自从知道他是”哥哥”后，每次靠近都觉得不自在。偏偏他像没事人一样，还是”杜若””杜若”地叫。
”叫妹妹。”我小声抗议。
”叫不出口。”他笑，”你小时候还尿过我一身呢。”
我抄起擀面杖就追，他笑着躲到奶奶身后。奶奶看着我们打闹，眼里却满是忧虑。
”谢安还活着。”她突然说。
我和谢远山同时愣住。谢安，谢家老管家，当年唯一逃出来的下人。
”在哪？”谢远山声音发紧。
”村东头的破庙里。”奶奶叹气，”疯了，见人就喊杏花开了。”
当夜，我们提着灯笼去了破庙。月光下，一个白发老头蜷缩在角落里，手里攥着个木雕的杏花。听见脚步声，他猛地抬头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。
”杏花开了！”他尖叫，”快藏起来，要下雨了！”
谢远山蹲下身：”安叔，是我，远山。”
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：”少爷？”随即又摇头，”不对，少爷死了，都死了......”
我取出准备好的杏花迷魂汤。这是爷爷留下的秘方，能让人说出心底最深的秘密。
”老伯。”我把汤递给他，”喝点热的。”
老头接过碗，突然笑了：”柳姑娘的手艺，错不了。”随即一饮而尽。
汤里加了忘忧草和杏花，还有我的三滴血。老头喝完就开始说胡话，但渐渐地，话语变得清晰。
”十八年前，杏花节......”老头的眼神飘向远方，”魏忠贤派人来抢秘方，老爷不肯，就......就诬陷通敌。”
”然后呢？”谢远山急切地问。
”柳姑娘抱着小小姐跑，我引开了追兵。”老头突然抓住我的手，”小小姐背上有个胎记，杏花形的，对不对？”
我愣住了。我没有胎记。
”不对。”老头摇头，”你不是小小姐，你是......你是柳姑娘的女儿！”
谢远山猛地站起来：”什么意思？”
老头开始说胡话，但断断续续地，我们拼凑出了真相：当年柳杏儿确实怀了谢家的孩子，但生下来就夭折了。她偷偷抱走了谢家丫鬟的女儿，也就是我，来冒充谢家血脉。
”所以......”我声音发颤，”我不是谢家人？”
”不。”老头突然清醒过来，”你是谢家人，但不是谢远山的妹妹。你是......”
他话没说完，破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谢远山迅速吹灭了灯笼，拉着我躲到佛像后。
三个黑影摸了进来，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。
”老疯子，说出杏花酿秘方就放你一条生路。”为首的人声音嘶哑。
老头突然大笑：”杏花酿？早被我吃进肚子了！”说着竟把木雕的杏花塞进了嘴里。
黑影大怒，举刀就砍。谢远山飞身而出，三招两式就放倒了两人。第三人见势不妙，转身就跑。
”追！”谢远山拉着我就要追。
”等等。”老头突然拉住我，把木雕的另一半塞进我手心，”去京城，找御医林大人，他......他知道全部真相。”
说完，老头头一歪，竟断了气。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，像是终于解脱了。
谢远山检查尸体，发现他们袖口都绣着小小的”魏”字。
”魏忠贤的爪牙。”他咬牙，”我们得立刻去京城。”
回到药膳馆，奶奶听完经过，沉默了很久。
”林御医是我师兄。”她突然说，”当年就是他帮我接生的你娘。”
我拿出木雕的另一半，发现里面竟藏着张小纸条：”林府后院，杏花树下，三更。”
”这是接头暗号。”奶奶说，”林师兄一直在等谢家后人。”
当夜，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。奶奶把杏花酿的秘方缝进了我的衣领：”记住，秘方在，人在。”
出发前，谢远山突然问我：”如果......如果你不是谢家人，你还会帮我吗？”
我看着他，想起老头的话，想起木雕里的纸条，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。
”会。”我说，”不是为了谢家，是为了真相。”
月光下，我们的影子挨得很近。谢远山突然伸手替我拂去头发上的花瓣：”无论你是谁，都是我......重要的人。”
我低头，心跳如鼓。原来真相远比想象的复杂，但此刻，我只想和他一起找到答案。
村口，奶奶目送我们远去。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，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杏花。
”保重。”奶奶的声音被夜风吹散，”记得回来喝杏花酒。”
我点头，眼泪模糊了视线。这一去，不知还能不能回来。但我知道，有些路，必须有人去走。
谢远山牵着我的手，掌心温暖干燥：”别怕，有我。”
我握紧他的手，突然明白了奶奶说的”杏花虽谢，根脉犹存”是什么意思。
无论我是谁，无论真相如何，有些东西，永远不会改变。
我们连夜赶路，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。谢远山突然说：”其实，我小时候见过你娘。”
”什么时候？”
”我五岁那年，她偷偷回来看过我。”谢远山的声音很轻，”给我带了一包杏花糖，说是她女儿亲手做的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原来我们早就见过，只是那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。
”你娘说。”谢远山继续说，”她女儿长大了要做药膳师，要做天下最好的杏花酿。”
我的眼泪掉下来，落在相握的手上。原来我娘一直在看着我，用她的方式保护着我。
”谢远山。”我轻声说，”到了京城，无论发现什么，我们都一起面对，好吗？”
他点头，手指轻轻擦去我的泪：”好，一起面对。”
月光下，两个身影渐渐远去，身后是开不败的杏花林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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