鞭炮碎屑铺了满地，像给雪被子绣上了红梅。大年初一，天光大亮，靠山屯还沉浸在昨夜狂欢后的宁静里，连狗叫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年味儿。
沈雨晴醒得比平时晚些，听着外面极安静的动静，心里却满满登登的。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，骨头节都透着舒坦。这是她在靠山屯，在顾家的第一个新年。
穿好簇新的花布罩衫——这是王桂芬用年前集市上扯的布头紧赶慢赶给她做出来的，虽然样式简单，但颜色鲜亮，衬得她气色极好。她对着屋里那块模糊的小镜子照了照，把辫子重新编好，辫梢系上那对红头绳。
推开屋门，清冷的空气带着爆竹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堂屋里，王桂芬正在往桌上端早饭，是昨晚上剩下的饺子，用油煎得金黄焦脆，叫“元宝”，寓意新的一年招财进宝。
“雨晴起来啦？快，趁热吃元宝！”王桂芬笑容满面，自己也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新棉袄。
顾永年己经坐在桌边，端着粥碗，见沈雨晴出来，脸上也带了点笑意。顾聿的位置空着。
“聿小子一大早就被那帮半大小子拉出去拜年讨糖吃了，”王桂芬解释道，“甭管他，咱先吃。”
正说着，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，顾聿裹着一身寒气进来，狗皮帽子上还沾着点雪星子。他手里攥着一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，扔在炕桌上。
“喏，抢来的。”他语气还是那样，没什么起伏，但眼神扫过穿着新罩衫、辫梢系着红头绳的沈雨晴时，停顿了一下。
一家人坐下吃煎饺“元宝”。咬一口，外皮焦脆，里面的馅儿依旧鲜美。沈雨晴觉得，这大概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煎饺。
吃完饭，王桂芬开始准备待客的瓜子花生和糖块。按照规矩，今天村里同族的小辈和关系近的邻里会来拜年。
果然，没过多久，院门外就传来了热闹的说笑声。铁蛋被他娘春苗嫂子牵着，穿着一身臃肿的新棉裤棉袄，像个小棉花包似的滚进来，进门就脆生生地喊：“顾爷爷，顾奶奶，顾叔叔，沈姑姑，新年好！”
后面跟着几个半大孩子和年轻媳妇，都是屯里和顾家走得近的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，拜年声、说笑声、嗑瓜子声混成一片。
王桂芬和顾永年乐呵呵地给孩子们分糖，抓瓜子。沈雨晴也帮着招呼，给春苗嫂子她们倒热水。大家都夸沈雨晴的新罩衫好看，人也精神，把王桂芬乐得合不拢嘴。
顾聿不太适应这种闹哄哄的场面，大多时候靠在门框上，看着众人。有调皮的小子冲他做鬼脸，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掀掀眼皮。
趁着一波人刚走、下一波还没来的空隙，顾聿走到炕边，从旧棉袄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，递给正在收拾炕桌上瓜子皮的沈雨晴。
“给你的。”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。悲恒河的于小鱼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
沈雨晴愣了一下，接过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小纸包。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一对红色的有机玻璃发夹，做成小花的形状，虽然做工粗糙，颜色却十分鲜亮，在这个灰扑扑的年代，算得上是很时髦的物件了。
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聿。这东西，肯定不是在公社集市上买的，公社没这么“洋气”的货色。他是什么时候，从哪里弄来的？
顾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，别开脸，看着窗外：“上次去县里换山货，顺手买的。不值钱。”
王桂芬凑过来一看，立刻眉开眼笑：“哎呦！这发夹真俊！聿小子，可算办了件像样的事儿！”她推推沈雨晴，“快，雨晴，戴上试试！”
沈雨晴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。她拿起一只发夹，小心地别在刘海旁边。红色的发夹映着她的黑发和白皙的脸颊，果然增添了几分俏丽。
“好看！真好看！”王桂芬连连称赞。
顾聿飞快地瞥了一眼，喉咙里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就转身又走回门边，只是耳根子好像有点红。
沈雨晴摸着头发上的发夹，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地往上翘。这份新年礼物，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让她欢喜。
拜年的人络绎不绝，张翠翠也扭扭捏捏地来了，说了几句吉祥话，眼睛却不住地往沈雨晴头发上的新发夹瞟，眼神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。沈雨晴只当没看见，客客气气地抓了把瓜子给她。
热闹了一上午，拜年的人才渐渐散去。顾家又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满地的瓜子皮和空气中残留的欢声笑语。
下午，沈雨晴戴着新发夹，和王桂芬一起包饺子，准备晚上的饭。顾永年和顾聿在院子里下象棋，偶尔传来顾永年懊恼的嘟囔声和顾聿低低的笑声。
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纸照进来，暖洋洋的。沈雨晴一边擀着饺子皮，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，看着手指飞舞包出一个个小元宝的王桂芬，觉得眼前的一切，像一幅定格的年画，温暖而圆满。
她知道自己头上的红发夹并不值钱，但她知道，那份笨拙的、藏在冷淡外表下的心意，是无价的。这个新年，因为她在这个家里，因为有了一份特别的牵挂，而变得格外不同。
晚上，躺在热炕上，沈雨晴取下那对发夹，就着月光看了又看，才小心地收进空间里，和那对红头绳放在一起。这是她在新世界里，收到的第一份带着温度的礼物。
新的一年，真的开始了。而她的人生，似乎也随着这崭新的一天，翻开了充满希望的一页。山神庙的秘密，自身的修炼，还有和顾聿之间那朦胧未明的情愫，都等着她去探索和经历。
窗外，夜空中偶尔还会炸开一两点守岁人家晚放的鞭炮，像是对新年的最后致意。沈雨晴带着微笑，沉沉睡去，梦里都是阳光和希望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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