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怎不摔断手！丢尽颜面！”
恶毒的诅咒，如同淬了冰的钢针，从武大郎牙缝里嘶嘶地挤出来，带着他两世积攒的所有怨恨，和刚刚那口毒饼带来的邪火，狠狠掷向楼下那对男女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武大郎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具体的话？
像是......像是巴不得这话立刻应验一样。
然而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个刹那——
“哎哟——！”
一声尖锐痛苦的娇呼，猛地从二楼窗口炸开！
正准备再抛个媚眼的潘金莲，脸色骤然煞白，左手猛地攥住了自己刚刚还在挥动的右手手腕！
那手腕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，显然是猛地扭到了！
她疼得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，刚才的风情万种荡然无存，只剩下一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。
“嘶…疼…疼死我了…”
她吸着冷气，声音都带了哭腔。
正准备再调笑几句的西门庆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，脸上的浪笑僵住了，下意识就上前一步，仰头关切道：
“娘子！你怎么了？”
可他这步子刚迈出去，脑袋刚抬起来——
呼——！
一阵邪乎得不能再邪乎的旋风，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！
这风不偏不倚，正好从隔壁“怡红院”二楼，那扇晾晒衣物的窗口钻了进去，然后精准地卷起一条颜色极其鲜艳、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女士亵裤！
那亵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，在空中飘飘荡荡，划出一道妖娆的弧线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——
不偏不倚！
精准无比！
正好罩在了正仰着头、张着嘴、一脸关切模样的西门庆头上！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整条喧嚣的街道，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。
卖菜的放下了秤杆，磨剪刀的停下了吆喝，追逐打闹的孩童张大了嘴巴，就连王婆嘴里那半颗瓜子都忘了吐出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，死死地钉在了西门庆......
以及他头上那件极其醒目、极其私密、还带着些许怡红院特有脂粉香气的物件上。
西门庆整个人都石化了。
他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一股混合着廉价胭脂和阳光味道的布料，蒙在了他的脸上，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往头上一抓——
入手丝滑，材质轻薄，形状......甚是眼熟。
他猛地将那东西扯了下来，拿到眼前一看——
轰！
血液瞬间冲上他的头顶，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先是涨得通红，随即又变得铁青，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！
是他妈的一条女人的亵裤！
还是大红色的！
鸳鸯戏水！
“噗——”
不知是谁第一个没憋住，发出了一声极其突兀的、压抑不住的嗤笑。
这声嗤笑，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！
“噗哈哈哈——！”
“哎呦我的娘诶！西门大官人，这......这是唱的哪一出啊？”
“天降鸿运！天降鸿运啊大官人！哈哈哈！”
“快看快看！还是鸳鸯的呢！不知是哪位姑娘的恩宠啊？哈哈哈！”
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街道！
人们笑得前仰后合，捶胸顿足，眼泪狂飙！
几个平日里就怕西门庆的泼皮，此刻更是笑得首接蹲在了地上，使劲拍打着地面。
就连在怡红院门口卖梨的小郓哥，也停下了手上的买卖。
这画面实在太具有冲击力！
太荒谬！
太他娘的好笑了！
阳谷县头号风流富商西门庆，光天化日之下，被一条从天而降的亵裤精准套头！
这乐子够全县百姓唠上一年！
王婆也傻眼了，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都顾不上，张着嘴巴，看看脸色铁青、浑身发抖的西门庆，又看看楼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潘金莲，最后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——
这老天爷......搞什么名堂？
潘金莲也忘了疼，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顶着条红裤衩、成为全场笑柄的西门庆，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继续喊疼，还是该替她的情郎感到丢人。
西门庆手里死死攥着那条罪魁祸首的亵裤，指关节捏得发白，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。
他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！
他甚至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那些目光，充满了嘲讽、鄙夷和看猴戏般的兴奋！
“谁？谁干的！”
他猛地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，声音都变了调，疯狂地扭头西顾，试图找出捉弄他的人。
可除了笑得东倒西歪的围观群众，他什么也找不到。
那阵邪风早就没了踪影。
只有那条刺眼的红色亵裤，还在他手里迎风招展，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。
而在街角的炊饼摊后，武大郎彻底懵了。
他一手还拿着那半块没吃完的毒饼，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摊位的木沿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
他瞪大了那双小眼睛，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，足以塞进一个鸡蛋。
目光，像是被钉死了一样，在楼下那场突如其来的、极度荒谬的闹剧，和自己手里那半块诡异的炊饼之间，来回疯狂切换。
摔......摔断手......
丢尽颜面......
他刚才......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骂的......
一个字都不差！
然后......潘金莲就真的扭了手！
西门庆就真的......丢尽了颜面！
这......
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？
巧合？
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巧合？
难道......
一个荒谬到让他头皮发麻、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猜想，如同疯长的野草，瞬间塞满了他全部的思绪！
是这饼！
就是这掺了砒霜的饼！
吃了它，没死成，反而......反而他说什么，就他娘的应验什么？
言出法随？
武大郎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，炸得他浑身汗毛倒竖！
血液轰隆隆地往头上涌，耳膜都在嗡嗡作响！
他猛地低下头，眼神如同看一件绝世珍宝，又像是看一个恐怖的怪物，死死地盯着手里那半块金黄油亮、还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炊饼。
砒霜......神了......
这砒霜......他奶奶的神了！
没想到自己这一世对砒霜免疫了，这一世自己不会被毒死了......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极致震惊、狂喜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，如同火山喷发般在他胸腔里猛烈爆炸！
报仇......
报仇有望了！
西门庆！
潘金莲！
王婆！
你们的好日子…
到头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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