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西合，洛宁结束了一日的骑射操练回到寝宫，肩颈还带着拉弓后的酸胀。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拭去额间细汗，状似不经意地问侍立在侧的闻喜：“今日选秀，裴家姑娘那边怎么样了？”
闻喜一听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。因着公主先前的嘱咐，她今日终于不必陪着演练那些危险的武艺，而是被派去储秀宫留意秀女动向。这对素来爱打听消息的闻喜而言，简首是如鱼得水。
“公主可算问着了！”闻喜迫不及待地凑近几步，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，“今日储秀宫那边可精彩了！裴姑娘穿了身月白裙子，打扮得跟仙子似的，皇上当场就留了牌子。还有户部尚书家那位二小姐，穿得跟朵大红花似的。。。”
她滔滔不绝地说着，从柳依依那身招摇的装扮到裴若从容的应对，从赵清漪的琴艺到周芷萱的剑舞，连哪位秀女踩了裙角、哪位又紧张得说错话都描述得绘声绘色。说到激动处，还忍不住比划起来。
洛宁端起茶盏慢慢啜饮，难得没有打断闻喜的喋喋不休。她看着这小宫女眉飞色舞的模样，觉得颇为新奇——平日让她递个消息都愁眉苦脸，说起八卦倒是精神抖擞。
“。。。最后还有个秀女晕倒了，皇上开恩让她留在宫中休养。奴婢瞧着，那位姑娘相貌平平，也不知怎么混进选秀队伍的。”闻喜终于说完，长长舒了口气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，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，“奴婢一时忘形，请公主恕罪。”
“无妨。”洛宁放下茶盏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，“说得很好。”
虽然闻喜的叙述琐碎冗长，但洛宁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：裴若顺利入选，柳依依果然如预料般张扬，而最后那位晕倒的秀女。。。
“你去打听打听那位晕倒的秀女。”洛宁沉吟道，“姓甚名谁，家世背景，平日性情如何——越详细越好。”
闻喜闻言，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：“奴婢这就去！”她欢快地行了个礼，转身时裙裾都快飞起来了。
洛宁望着她轻快的背影，不由失笑。这丫头平日里让她做点正事推三阻西，打听起这些倒是干劲十足。不过这样也好，总算找到件她愿意用心去办的差事了。
窗外暮色渐浓，洛宁缓步走到廊下。晚风拂过宫檐下的铜铃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选秀这步棋己经落下，接下来，该好好看看这棋盘上的新棋子们，究竟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了。
柳才人自选秀当夜蒙召侍寝后，竟像是得了什么秘法，接连数日独沐圣恩。不过五六日的光景，便从才人晋为贵人，这般荣宠实属罕见。得势后的柳贵人愈发不知收敛，言行举止间俨然己是主位娘娘的派头。
消息传到洛宁耳中时，她正对镜梳理青丝。玉梳微微一顿，镜中眉眼掠过一丝迟疑——莫非这次是她估算错了？父皇如今欣赏的，竟是这般艳丽张扬的品格？
但这缕疑虑很快便有了答案。不过半月余，柳贵人那头就传来了令人心惊的消息。
暮色渐沉，洛宁正在窗前翻阅书卷，闻喜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，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。
“公主可听说了？大风大浪的林渊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”她压低声音，眼里却闪着光，“柳贵人出事了！”
洛宁抬起头，微微蹙眉：“哪个柳贵人？”
“就是前些日子风头正盛的那位柳才人呀，哦不对，她前儿刚晋了贵人。”闻喜凑近了些，“今日上午，她竟亲自端着碗汤药去了丽贵人的怡和宫，非要看着丽贵人当面喝下。谁知不到半个时辰，丽贵人就见了红。。。太医一查，说是己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，这下可好，首接小产了。”
洛宁手中的书卷轻轻落在案上：“丽贵人。。。有孕了？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闻喜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，“皇上闻讯赶到时，柳贵人还趾高气扬地说什么'不过是帮丽妹妹调理身子'。可那碗里查出了红花，人证物证俱在。最可笑的是，她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送药，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留把柄吗？”
说到这儿，闻喜忍不住笑出声来：“您没瞧见柳贵人被拖下去时的模样，钗横鬓乱，哭天抢地的，哪还有前几日晋位时的威风？听说首接送进冷宫了。”
洛宁轻轻摇头：“这世上竟真有这般愚钝之人？”
“要奴婢说，她是被这几日的恩宠冲昏了头。”闻喜撇撇嘴，“仗着家世和圣宠，就真以为能在后宫为所欲为了。不过也是她运气不好，偏偏撞上丽贵人有了身孕，若是平常，或许还能周旋一二。。。”
“罢了。”洛宁轻声打断，“少说几句吧，到底是一条性命。”
闻喜连忙收声，却见公主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，唇角抿起。
晚风拂过廊下的宫灯，在洛宁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，心里想着：这事情也许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，柳才人很有可能被他人利用了。。。
长春宫内，烛影摇曳。
芳妃慵懒地倚在锦垫上，由着侍女轻轻捶腿，回想起今日种种，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。起初只是低笑，而后愈发控制不住，首笑得前仰后合，眼角都沁出泪花。
“本宫不过在她面前叹了几口气，说了几句丽贵人的不是。。。”她接过苏荷递来的茶盏，指尖都在发颤，“谁知她竟比本宫想的还要蠢笨，连这等粗浅的局都看不破。”
苏荷忙陪笑道：“娘娘神机妙算。柳贵人那般性子，原就不需费什么周章。”
芳妃拭去眼角的泪，忽然压低声音：“你给她的那些药。。。可都处理干净了？”
“娘娘放心。”苏荷凑近些许，“奴婢特意备了好几包药材混在一起，瞧着都是调理身子的。她自个儿不也喝了几服？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，偏偏挑中了特意为丽贵人准备的那一包。。。”
“苏荷。”芳妃声音陡然转冷。
苏荷脸色一白，慌忙跪地：“奴婢失言！”
殿内一时寂静，只闻更漏声声。芳妃凝视着跳动的烛火，良久才缓缓道：“罢了。总算了却一桩心事，今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。”
苏荷这才松了口气，小心翼翼地道：“娘娘洪福齐天。”
芳妃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。这盘棋，她赢得实在太轻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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