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以为离开光明里老楼，就能把那些关于红鞋子的噩梦彻底甩掉。可搬到亲戚家的第三个月，她在学校走廊的镜子里，又看见了那道红色的影子。
那天是周三下午，放学铃刚响，小满抱着作业本往教室外走。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挂着面旧镜子，边框掉了漆，镜面蒙着层薄灰。她路过时无意瞥了一眼，却看见镜子里映出个穿红连衣裙的小女孩，就站在自己身后，脚上的红绣花鞋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格外扎眼。
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，手里的作业本“哗啦”掉在地上。她转身往身后看，走廊里空荡荡的，只有风吹着窗户“哐当”响。“是看错了吧？”她蹲下来捡作业本，指尖碰到纸页时，却感觉冰凉——像那天夜里小红摸她额头的温度。
从那天起，红鞋子的影子开始跟着小满。她在美术课上画水彩，刚挤好红色颜料，笔尖就自己在纸上画了只红绣花鞋；晚上躺在床上，总能听见枕头边有“窸窸窣窣”的声音，像有人在翻她的袜子，开灯一看，却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；最让她害怕的是，有天早上穿袜子时，发现袜子里竟塞着片红色的碎布，布上还绣着半朵白色的梅花——和小红鞋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。
小满不敢跟爸爸妈妈说，她怕他们又要担心，更怕他们觉得自己还在说胡话。可她的反常还是被妈妈看了出来，她总是盯着空荡荡的角落发呆，晚上睡觉不敢关灯，吃饭时也没胃口。
“小满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？”那天晚上，妈妈坐在小满床边，握着她的手轻声问。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把镜子里的影子、美术课上的画、袜子里的碎布全说了出来。
妈妈的脸色变得苍白，她抱着小满，声音发颤：“咱们明天就去找张奶奶，说不定她能有办法。”
第二天一早，爸爸开车带着小满和妈妈回了光明里老楼。老楼还是老样子，楼梯扶手的红漆掉得更厉害了，楼道里飘着股潮湿的霉味。张奶奶家的门没关严，透出昏黄的灯光。
张奶奶看见他们，叹了口气，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。“小红这孩子，是放不下啊。”她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块蓝色的土布，上面绣着只没完工的红鞋子。“这是小红妈妈当年给她做鞋子剩下的布，小红走后，她妈妈没多久就搬走了，走之前把这个留给了我，说要是以后小红回来，让我把这个给她，告诉她别再惦记了。”
张奶奶把布包递给小满：“你拿着这个，去你们以前住的那间房，对着衣柜喊小红的名字，把布包放在衣柜里，跟她说，她妈妈让她好好走，别再跟着你了。”
小满攥着布包，跟着爸爸走到三楼。以前的家己经换了新主人，门上贴着崭新的福字。爸爸敲了敲门，开门的是个陌生的阿姨，听爸爸说明来意后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让他们进了屋。
小满的房间里摆着新的衣柜，原来的旧衣柜早就被房东搬走了。她站在房间中央，手里的布包捏得紧紧的，喉咙发紧。“小红，”她小声喊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张奶奶说……说你妈妈让你好好走，别再跟着我了。”
她把布包放在新衣柜的顶上，刚要转身，就听见身后传来“滴答”一声——和那天夜里在老衣柜旁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。小满回头，看见新衣柜的门开了条缝，一道红色的光从缝里透出来，像条细细的血线。
“小红？”她试探着喊了一声，红光里慢慢飘出片红色的碎布，落在布包上，像是在回应她。过了一会儿，红光消失了，衣柜门轻轻关上，再也没有动静。
从那以后，红鞋子的影子再也没出现过。小满在美术课上能安心画画了，晚上睡觉也敢关灯了，袜子里再也没出现过红色的碎布。
又过了半年，爸爸带小满回光明里老楼附近办事，小满特意绕到老楼楼下，看见张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。“张奶奶，小红走了吗？”她问。
张奶奶笑着点点头：“走了，拿着她妈妈的布，安心走了。”
小满抬头往三楼看，以前的家窗户开着，窗帘被风吹得飘了起来。她好像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窗户里飘出来，慢慢升上天空，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星星，在蓝天上闪了闪，然后消失了。
那天晚上，小满做了个梦，梦见小红穿着红色的连衣裙，脚上的红绣花鞋亮晶晶的，手里拿着那块蓝色的土布，对着她笑。“小满，谢谢你。”小红说，然后转身跑向远方，跑着跑着，就变成了一道光，消失在阳光里。
小满醒来时，枕头边放着一片红色的花瓣，像梅花的花瓣，轻轻一吹，就飘走了。她知道，小红这次是真的走了，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后来，小满长大了，她还是不喜欢穿红色的鞋子，却不再害怕衣柜。有时候整理衣服，她会想起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，想起那双红绣花鞋，想起光明里老楼的楼梯扶手和那扇旧衣柜门。
她知道，小红不是恶鬼，只是个想念妈妈、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。而自己，只是帮她找到了那条通往安心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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