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雪，比往年落得更早，也更烈。
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，将草原盖得严严实实，连雁门关的城楼都积了半尺厚的雪。赵毅站在关楼上，望着关外白茫茫的原野，手里捏着萧越的旨意，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。
“将军，巴图的人来了。”副将指着远处的雪线，十几个黑点正冒着风雪靠近。
赵毅点头：“让他们到关内来，暖和暖和。”
巴图裹着厚厚的狐裘，带着儿子巴音走进城楼，冻得脸颊通红。他搓着冻僵的手，对着赵毅拱手：“赵将军，按陛下的意思，我带了五千骑兵，草料和干粮都备足了，就等将军下令。”
巴音站在父亲身后，手里捧着一把新打的弯刀——这是他在京城学了三个月打铁后，亲手为自己打的，刀鞘上还刻着中原的云纹。他如今能说几句生硬的汉话，看向赵毅的眼神里带着敬佩。
“摩轲的营地查清楚了？”赵毅问道，将一碗热酒递给巴图。
“查清楚了，”巴图接过酒一饮而尽，眼里冒着火，“就在黑风口，那里背风，他们以为大雪天咱们不会动，防备松得很。而且……”他压低声音，“他那几个附属部落早就想反了，昨晚派人来报，说摩轲把仅剩的草料都自己占了，底下人快饿死了。”
赵毅冷笑一声：“这就叫自作自受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，用手指划过黑风口的位置：“今夜三更，你带三千人从东侧绕过去，堵住他们的退路；我带五千禁军从正面强攻，咱们前后夹击。记住，抓活的，陛下要亲自审他。”
“好！”巴图重重拍了下桌子，“这次定要让摩轲知道，背叛大雍的下场！”
入夜后，风雪更大了，呼啸的风声掩盖了马蹄声。赵毅骑着战马，率领五千禁军，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，悄无声息地向黑风口靠近。雪地里留下的马蹄印很快被新雪覆盖，仿佛从未有人经过。
黑风口的蛮族营地一片死寂，只有几个哨兵缩在帐篷里喝酒，连火把都懒得举。赵毅打了个手势，禁军们立刻散开，像猎豹一样摸向各个帐篷。
“动手！”
随着赵毅一声令下，火箭带着火光划破夜空，精准地射向帐篷的布帘。火借风势，瞬间燃起熊熊大火，蛮族士兵从睡梦中惊醒，光着脚从帐篷里跑出来，早己被禁军包围。
“放下武器！降者不杀！”禁军们齐声呐喊，声音在风雪中回荡。
摩轲穿着单衣，提着弯刀从主帐里冲出来，看到西周火光冲天，杀声震耳，顿时红了眼：“是巴图那个叛徒！给我杀出去！”
可他的士兵早己冻饿交加，哪里是精锐禁军的对手？刚冲出去几排，就被砍倒在地。更要命的是，东侧传来喊杀声——巴图的人马到了，退路被彻底堵死。
“摩轲，束手就擒吧！”赵毅骑着马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“陛下说了，降了，留你一条全尸。”
摩轲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，看着巴图提着刀向自己冲来，忽然凄厉地笑了：“我摩轲纵横草原一辈子，岂能向你们这些中原人低头！”
他挥刀冲向赵毅，却被巴音从侧面撞下马背。少年力气大得惊人，死死按住摩轲的胳膊，将那把刻着云纹的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“你……你是巴图的儿子？”摩轲瞪着他，满眼难以置信。
“我是大雍的朋友！”巴音用生硬的汉话喊道，“你坏了规矩，该受罚！”
摩轲被捆起来的时候，还在挣扎怒骂，首到被塞进囚车，声音才渐渐被风雪吞没。这场仗打得干净利落，前后不到一个时辰，摩轲的主力被彻底打散，那些附属部落纷纷投降，跪在雪地里，喊着“大雍万岁”。
赵毅站在雪地里，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，呼出一口白气。他知道，北境的安稳，这次是真的来了。
消息传到京城时，萧越正在偏殿和柳老下棋。柳老的棋艺不高，却总爱悔棋，此刻正拿着一颗棋子，纠结着要不要换地方。
“陛下，北境大捷！”李德全掀帘进来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，“赵将军和巴图联手，活捉了摩轲！黑风口的蛮族营地被端了，北境彻底安稳了！”
萧越落子的手顿了顿，随即微微一笑，将手里的黑子落在棋盘上：“柳老，这局您输了。”
柳老低头一看，自己的老将被围得水泄不通，顿时哈哈大笑：“陛下棋艺高，老臣服了！不过啊，这北境安稳了，比赢棋还让人高兴！”
“是啊。”萧越望着窗外，雪也落进了京城，却不像北境那般凛冽，反而带着几分温柔，“以后，草原上的孩子，也能像中原的孩子一样，安安稳稳读书、放羊了。”
他让人拟了三道旨意：
第一道，封赵毅为镇北将军，镇守雁门关，赏黄金千两，良田百亩；
第二道，封巴图为“归义王”，允许白鹿部在互市开设铁匠铺、绸缎庄，其子巴音入宫为侍卫，随侍左右；
第三道，昭告天下，北境平定，互市永久开设，凡归附大雍的草原部落，皆免三年赋税，与中原百姓一视同仁。
旨意发出的那天，京城百姓自发地张灯结彩，像过节一样。有人说，这位十二岁的皇帝，比先帝在位时还要厉害，短短一年，就除掉了奸臣，治好了黄河，平定了北境，真是天降的圣主。
萧越听到这些话，只是淡淡一笑。他知道，自己做得还不够。黄河的堤坝还需要年年加固，义塾的先生还不够多，北境的互市还需要更完善的规矩……路还很长。
养心殿的案上，新送来的奏折堆成了小山，有关于春耕的，有关于新科取士的，还有关于西域通商的。萧越拿起一本，是沈砚写的，说他想在互市设个“学堂”，教草原的孩子学汉字、算算术，问陛下准不准。
萧越提笔批复：“准。再从太学里选几个先生，去教教他们。”
放下笔，他走到窗边，看着庭院里被雪覆盖的柳树。去年这个时候，他还在病榻上，看着魏忠贤的爪牙在宫里横行；而现在，雪地里的脚印，是属于他和这个时代的，一步一步，坚定而清晰。
十二岁的帝王，在风雪里迎来了属于他的第一个安稳的冬天。但他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而是新的开始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却仿佛在轻轻诉说着一个道理——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，只要心怀苍生，步履不停，再凛冽的寒冬，也会迎来春暖花开。
而他，萧越，将带着这份信念，继续走下去，首到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，都能过上安稳日子。这，才是他身为帝帅的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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