积雪消融,东风送暖,大雍的土地渐渐苏醒。萧越站在养心殿的廊下,看着庭院里抽芽的柳枝,指尖拂过李德全刚送来的《春耕民情录》——各州府的农人己开始犁地,新改良的稻种分发到位,连黄河沿岸新开垦的滩涂,都插上了“官田”的木牌,等着分给无地的流民。
“陛下,户部说,今年的春耕种子比去年多备了三成,还请您去先农坛行‘亲耕礼’,给天下农人做个样子。”李德全捧着祭器清单,低声请示。
先农坛的亲耕礼是祖制,皇帝需亲自扶犁,象征性地耕三亩地,祈求丰年。往年多是走个过场,萧越却看着清单上的“黄牛一、铁犁一”,忽然道:“不用去先农坛了。传旨,备车,朕要去京郊的农田,跟农人一起春耕。”
李德全吓了一跳:“陛下!农田里泥泞得很,龙体金贵……”
“朕是大雍的皇帝,不是温室里的花。”萧越打断他,眼神清亮,“农人的田在哪里,朕的‘亲耕礼’就在哪里。”
三日后,京郊的麦田里热闹非凡。萧越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棉布短打,裤脚挽到膝盖,正跟着一个老农学扶犁。黄牛慢吞吞地走着,铁犁划过的泥土,翻起带着草香的黑浪。他起初不得要领,犁头歪歪扭扭,手心被犁柄磨得发红,却不肯停下。
“陛下,您得顺着牛的性子,别硬拽。”老农在一旁指点,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皇帝汗流浃背的样子,眼里的敬畏渐渐变成了心疼,“歇会儿吧,这点活,老奴们来就行。”
“不歇。”萧越擦了把汗,笑得露出白牙,“您常说,人误地一时,地误人一年。朕要是连犁地都学不会,怎么好意思让百姓好好种地?”
田埂上,沈砚和几个地方官远远站着,看着皇帝和农人一起喝粗瓷碗里的水,啃干硬的麦饼,谁也不敢上前打扰。沈砚低声对县令道:“看到了吗?陛下这是在告诉咱们,民生无小事,哪怕是一犁土,也得放在心上。”
县令连连点头,心里的那点应付差事的念头,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。
春耕礼持续了整整一日。萧越不仅学会了扶犁,还跟着农妇学播种,听老农讲“看天吃饭”的门道——什么时候该浇水,什么时候该除草,甚至连害虫的习性都问得仔仔细细。夕阳西下时,他的裤腿沾满泥浆,脸上带着晒红的印记,却捧着一碗新煮的青豆,吃得香甜。
“陛下,您看那片地。”老农指着不远处的低洼田,“去年被水淹了,今年要是再下雨,怕是又要绝收。”
萧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那片田确实比周围低了半尺,土色发灰。他沉吟片刻,对沈砚道:“让工部派工匠来,在这里挖几条排水沟,再把田埂垫高。告诉百姓,官府出材料,他们出人力,务必在汛期前弄好。”
“臣这就去办。”沈砚应声而去。
回城的路上,萧越坐在颠簸的马车里,翻看农人们写的“求告帖”——有的说农具不够,有的说缺牛,还有的希望能请个懂新稻种的先生。他逐一批示,让户部、工部尽快落实,最后在一张帖子上停住了笔——那是个寡妇写的,说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儿子,实在耕不动三亩地。
“李德全,”萧越道,“传朕旨意,各州府设‘互助社’,让邻里之间互相帮工,官府给帮工的人记‘工分’,年底可以换粮食。像这种孤儿寡母,免掉他们的徭役,再派两个互助社的人,帮他们把地种上。”
李德全看着皇帝沾满泥点的批复,忽然觉得,这比先农坛的祭祀文告,更能让百姓记在心里。
回到宫里时,己是深夜。萧越没顾上换衣服,先去了偏殿,那里放着北境送来的新奏报——赵毅己在雁门关外开垦了万亩军田,让士兵们闲时耕种,战时御敌,不仅解决了军粮问题,还和草原部落换了不少良种。
“好个赵毅,”萧越笑道,“把朕的法子用到北境去了。”
他提笔写了个“奖”字,又想起巴图的儿子巴音——那孩子正在太学读书,白天学汉字,晚上练骑射,进步飞快,昨日还拿着自己写的“春耕”二字来请教。
“明日让巴音跟朕一起批阅农奏折子。”萧越对李德全道,“让他也学学,中原的安稳,是种出来的,不是抢出来的。”
窗外的月光洒在案头,照亮了少年皇帝疲惫却明亮的眼睛。他知道,春耕只是开始,接下来还有夏耘、秋收,还有数不清的民生琐事要操心。但他不怕,因为他见过农人的汗水如何滴进泥土,见过互助社的汉子们如何笑着帮邻居拉犁,见过寡妇接过官府送来的种子时,眼里重新燃起的光。
这些,就是大雍的根。
萧越拿起一本《农桑要术》,指尖划过“顺天时,量地利,则用力少而成功多”的字句,忽然觉得,比起朝堂上的权谋,田埂上的脚印,更能丈量一个帝王的分量。
他还年轻,有足够的时间,跟着这片土地一起成长,一起等待丰收。而这春耕的序曲,才刚刚奏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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