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滴在宣纸上晕开，像一朵骤然绽放的黑花。
陈院判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，指节微微泛白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垂下眼帘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，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。
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李德全站在一旁，虽没听清萧越的话，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萧越静静地看着陈院判，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。他在赌——赌陈院判不仅是先皇后的远亲，更是北镇抚司的知情者，甚至……是残余势力的一员。
这一步棋极险，稍有不慎，就会打草惊蛇，甚至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。但他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了，魏忠贤的试探越来越频繁，坤宁宫的异动也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，他必须尽快找到可以信任的力量。
良久，陈院判才缓缓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迎上萧越的视线，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。他放下笔，声音不高不低，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：
“陛下说的什么狼头令，老臣从未听过。”
否认了。
萧越心中微沉，却没有放弃。他知道，像陈院判这样谨慎的人，绝不会轻易承认。
他微微侧过身，避开李德全的视线，用只有两人能看到的动作，缓缓抬起右手，食指在掌心轻轻画了一个狼头的轮廓——那是令牌上的纹样。
陈院判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这个动作，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。那是北镇抚司内部才知晓的暗号，除了当年的核心成员，绝不可能有人知道！
他猛地看向萧越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疑惑，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。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皇帝，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号？他手里……真的有狼头令？
“陛下……”陈院判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下意识地看向李德全。
萧越会意，对李德全道：“李伴伴，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，顺便守在门口，别让任何人进来。”
李德全虽然满心疑惑，却还是躬身应道：“是。”他知道，陛下和陈院判有要事相谈。
殿门被轻轻关上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。
陈院判这才站起身，快步走到萧越床前，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，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激动和忠诚：“属下陈默，参见少主！”
少主！
萧越的心猛地一震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他赌对了！
“陈院判快起来。”萧越连忙道。
陈默却没有起身，只是抬起头，眼眶通红：“少主真的……拿到狼头令了？”
萧越点点头：“令牌暂时藏在安全的地方。坤宁宫的井里，除了令牌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？”
陈默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情绪，低声道：“回少主，井里藏着北镇抚司的密档，记录着魏党多年来贪赃枉法、构陷忠良的证据，还有……先皇后娘娘被毒杀的真相。”
果然！
萧越的拳头猛地攥紧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先皇后的死，果然是魏忠贤干的！
“那密档为何不早点取出来？”
“魏忠贤早就怀疑密档藏在坤宁宫，这些年一首派人监视，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，“当年先皇后预感不妙，将密档和令牌藏进井里，命属下等人蛰伏，等待时机。可魏党势大，我们几次想动手都失败了，还折损了不少兄弟……上次那个小太监，就是我们的人，他想趁夜取密档，却被魏忠贤的人发现，惨遭灭口。”
说到最后，陈默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。
萧越这才明白，那个小太监的死，不是意外，而是北镇抚司与魏党暗斗的牺牲品。他看着陈默，忽然问：“先皇后的母族，当年被冠以‘谋逆’罪名，是不是也是魏忠贤的手笔？”
“是！”陈默咬牙道，“先皇后的兄长，也就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，当年掌握了魏忠贤私通外敌的证据，魏忠贤狗急跳墙，联合朝中党羽，伪造了‘谋逆’罪证，不仅害死了指挥使全家，还趁机清洗了北镇抚司的大半势力！若不是先皇后提前让我们隐匿，恐怕早就……”
后面的话，他没说下去，但萧越能想象到那惨烈的场景。
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魏忠贤的狠辣，远比他想象中更甚。
“现在，我们还有多少人？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十二岁帝师，朕的现代魂整顿河山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”萧越问。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。
陈默的眼神黯淡了几分：“不到百人。大多分散在京城各处，从事着最不起眼的职业，像我这样能留在太医院的，己是侥幸。我们一首在等，等一个能推翻魏党的机会，等一个……像少主这样的人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萧越身上，充满了希冀。
不到百人……
萧越沉默了。这个数字，比他预想中少太多。想要仅凭这点力量对抗权倾朝野的魏忠贤，几乎是天方夜谭。
但他没有表露出来，只是沉声道：“机会，需要我们自己创造。”
陈默抬头看向他，眼神里充满了信任：“少主有何吩咐？属下万死不辞！”
“密档必须取出来，”萧越道，“但不是现在。魏忠贤刚在坤宁宫遇袭，防范必定严密，硬闯只会重蹈覆辙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你先联络所有能联系上的人，”萧越打断他，“让他们蛰伏得更深，不要轻举妄动。同时，帮我查两件事：第一，魏忠贤私通的外敌是谁，有什么证据；第二，当年揭发先皇后母族‘谋逆’的人是谁，现在在哪里。”
这两条线索，是扳倒魏忠贤的关键。只要能找到证据，就能联合朝中反对魏党的势力，形成合力。
陈默重重点头：“属下明白！这两件事，属下会尽快查清！”
“还有，”萧越补充道，“太医院里，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？我需要有人能随时掌握魏党核心成员的身体状况——有时候，一把手术刀，比千军万马更有用。”
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他明白了萧越的意思——用医术作为武器，或制造“意外”，或掌握把柄。
“太医院有个姓刘的医士，是当年指挥使的旧部，为人可靠，擅长用毒……”陈默低声道，“属下可以让他配合少主。”
“很好。”萧越满意地点点头，“让他留意魏忠贤的身体，还有他那些核心党羽的动向。”
“是！”
陈默又说了些北镇抚司的联络方式和暗号——用特定的药材搭配传递消息，极为隐蔽。萧越一一记在心里，这些都是他未来的底气。
“少主，那狼头令……”陈默还是有些担心。
“令牌很安全，”萧越道，“等风头过了，我们再想办法取出密档。当务之急，是让魏忠贤放松警惕。”
陈默明白他的意思：“属下会配合少主，让您的‘病’好得慢一些。”
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，确定了后续的计划。陈默这才重新拿起笔，装作刚写完药方的样子，起身告辞。
李德全送他出去时，看到陈院判的脸色己经恢复了平静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，不由得在心里暗叹——这些人的心思，比宫墙还深。
萧越躺在床上，看着帐顶的金龙纹，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轻松的笑容。
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。
北镇抚司的百人虽少，却是埋在魏忠贤脚下的一颗暗棋。只要时机成熟，这颗棋子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当然，他也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魏忠贤经营多年，党羽遍布朝野，想要彻底扳倒他，绝非易事。
但他有耐心，也有信心。
他闭上眼睛，脑海里浮现出那枚狼头令牌的样子。狰狞的狼头，不仅代表着血腥和杀戮，更代表着潜伏与伺机而动。
从今天起，他也要像这头狼一样，学会在黑暗中蛰伏，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。
“陛下，药来了。”李德全端着药碗进来，见萧越脸上带着笑意，不由得有些疑惑，“陛下今天好像……精神好了些？”
“嗯，”萧越睁开眼，眼神明亮，“陈院判的药，应该很管用。”
李德全笑着点头：“那陛下快趁热喝了吧。”
萧越接过药碗，一饮而尽。药很苦，但他的心里却透着一股甜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这盘棋的走向，己经开始改变了。
而他要做的，就是一步一步，把散落的棋子重新聚拢，最终将魏忠贤这颗最大的“毒子”，彻底踢出棋盘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一幅正在展开的画卷。
属于萧越的画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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