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汁的苦味还在舌尖萦绕，萧越却觉得神清气爽。陈默的出现像一剂强心针，让他在这深宫里终于有了可以借力的支点。
“李伴伴，”萧越靠在床头，轻声道，“把那些农桑书拿给我。”
李德全愣了一下：“陛下今天还有精神看书？”
“躺着也是躺着，不如找点事做。”萧越笑了笑，眼底却藏着一丝算计。他要让魏忠贤的人看到，他这个“病秧子皇帝”除了养病，就只会琢磨些无关痛痒的农桑琐事。
李德全很快把书搬了过来，堆在床头像座小山。萧越随手翻开一本，目光却没落在字上，而是在脑海里复盘着与陈默的对话。
北镇抚司的密档、魏忠贤私通外敌的证据、当年构陷先皇后母族的主谋……每一条线索都像一根线，需要他小心翼翼地串联起来，稍有不慎就会扯断。
“对了，”萧越忽然想起什么，“你去打听先皇后母族的事，有眉目了吗？”
李德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奴才问了几个老太监，都说当年揭发‘谋逆’的是……前户部尚书，现在的礼部侍郎，周显。”
周显？
萧越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。原身的记忆里，这是个八面玲珑的老臣，早年依附魏忠贤，靠着构陷他人步步高升，如今在礼部过得十分滋润，是魏党里不太起眼却很得用的角色。
“果然是他。”萧越冷笑一声。这种人最是可恨，为了荣华富贵，不惜构陷忠良。
“这个周显，最近有什么动静？”
“听说他女儿快出嫁了，嫁给的是魏公公的一个远房侄子，最近正忙着筹备婚事，风光得很。”李德全道。
联姻？
萧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这倒是个机会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没再多问，重新低下头看书，手指却在书页上轻轻敲着节奏。
周显既然是靠魏忠贤上位，必然对其忠心耿耿。但再坚固的关系，也抵不过生死和利益。想要从他嘴里套出当年的真相，得用点特别的手段。
比如……让他觉得，魏忠贤要抛弃他了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萧越彻底扮演起“病弱皇帝”的角色。每日除了喝药、看书，就是昏睡，偶尔召见大臣，也只是有气无力地问几句无关紧要的话，然后便挥手让他们退下。
魏忠贤派来的人几次探视，都没发现任何异常。那个曾经在朝堂上反驳削藩诏的少年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任人拿捏的傀儡。
“公公，依老奴看，那小皇帝就是烧糊涂了，那天说的话不过是碰巧撞上的。”王瑾，也就是掌管坤宁宫钥匙的那个心腹太监，在魏忠贤面前谄媚道，“这几日他除了看书就是睡觉，连朝都不上了，哪有半分要掌权的样子？”
魏忠贤坐在太师椅上，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，眼神阴鸷：“糊涂？本公公看他清醒得很。”
那天在朝堂上的“推恩令”，绝不是一个糊涂孩子能说出来的。还有坤宁宫的异动，虽然没抓到人，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安。
“公公是说……”王瑾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那小崽子在装病。”魏忠贤冷哼一声，“他在等，等本公公放松警惕。”
“那咱们要不要……”王瑾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魏忠贤摇摇头：“不妥。他现在是天子，明着动他，容易引火烧身。再说，北镇抚司的余孽还没清干净，万一打草惊蛇，得不偿失。”
他要的是一个“病逝”的皇帝，而不是一个“暴毙”的皇帝。
“那……就任由他装下去？”
“当然不。”魏忠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派人盯紧太医院，尤其是那个陈默。还有，让周显最近‘安分’点，别在这时候出岔子。”
周显是他当年安插的棋子，知道的秘密太多，不能出任何意外。
王瑾连忙应道：“是，奴才这就去办！”
魏忠贤看着他的背影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。不管萧越在玩什么把戏，他都有信心将其捏碎在掌心。这大雍的天下，只能是他魏忠贤的。
而此时的养心殿内，萧越正听着李德全的回报。
“……魏公公果然派人盯紧了陈院判，还让周显最近少出门。”李德全道，“陛下，他们这是起疑心了？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萧越并不意外。魏忠贤要是这么容易被蒙骗，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。“陈默那边有动静吗？”
“陈院判说，刘医士己经开始留意魏党的动向了，还说……周显最近似乎在偷偷服用补药，好像是……肾亏得厉害。”李德全说到最后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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肾亏？
这倒是个好突破口。
“让刘医士想办法接近周显，”萧越道，“就说……有祖传的秘方，能治他的‘顽疾’。”
李德全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：“陛下英明！”
用“秘方”做诱饵，既能接近周显，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药里动手脚——当然，不是致命的毒，而是能让他“病情加重”的药。
到时候，周显病急乱投医，自然会对“能治他的人”深信不疑。
“还有，”萧越补充道，“让陈默查魏忠贤私通外敌的事，动作再快些。我总觉得，魏忠贤最近有些急躁，恐怕在谋划什么。”
魏忠贤突然让周显“安分”，绝不仅仅是因为坤宁宫的事，说不定和他私通的外敌有关。
李德全重重点头：“奴才这就去传话！”
李德全走后，萧越拿起一本《农桑辑要》，翻到讲“嫁接技术”的章节。书中说，将两种不同的果树嫁接在一起，能结出更优良的果实。
他现在做的，不就是“嫁接”吗？
用北镇抚司的暗线，嫁接上太医院的资源，再搭上周显这根魏党的“枯枝”，或许就能结出扳倒魏忠贤的“果实”。
正看得入神，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：“陛下，魏公公派人送了些补品来，说是给陛下补身子的。”
萧越放下书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
来了。
魏忠贤见他“安分”，又开始用小恩小惠试探了。
“抬进来吧。”
很快，几个小太监抬着十几个精致的礼盒进来，里面塞满了人参、燕窝、雪莲等名贵补品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领头的太监正是王瑾，他满脸堆笑：“陛下，这都是公公特意让人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，对您的身子最是补宜，您可得多吃点。”
萧越看着那些补品，开启了共情眼。
王瑾头顶的雾气是灰黑色的，带着明显的敷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幸灾乐祸？
【共情眼触发：检测到对宿主的轻视与算计（危险等级：中）】
算计？
萧越心中一动。这些补品里，有问题？
他没有立刻发作，只是淡淡一笑：“魏公公有心了。替朕谢过他。”
“陛下客气了。”王瑾笑得更谄媚了，“那奴才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，先行告退。”
王瑾走后，萧越立刻对李德全道：“把这些补品都送到陈院判那里，让他仔细查验。”
李德全脸色一变：“陛下是说……这里面有毒？”
“不一定是毒，”萧越摇摇头，“但肯定有问题。魏忠贤不会平白无故送这么多好东西。”
李德全不敢耽搁，连忙让人把补品送去太医院。
不到一个时辰，李德全就匆匆回来了，脸色铁青：“陛下！陈院判说，这些补品里……有几样药性相冲，单独吃没事，混在一起长期服用，会让人……让人越来越虚，最后和陛下现在的‘病’状一模一样！”
果然如此！
萧越的眼神冷得像冰。魏忠贤这是想让他在不知不觉中“病入膏肓”，连陈默开的药都救不了他！好狠毒的心思！
“这些补品，都封存起来，”萧越道，“留着，以后有用。”
李德全一愣：“留着？”
“嗯，”萧越点头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魏公公这么‘关心’朕，朕总得‘礼尚往来’才是。”
他要让魏忠贤知道，他送的“礼”，萧越接了。但回礼，可能会让他吃不消。
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，将萧越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看着桌上的农桑书，手指在“嫁接”二字上轻轻敲击着。
魏忠贤，你的棋，我接了。
接下来，该轮到我落子了。
周显，就是他的下一步棋。
他倒要看看，这位靠构陷忠良上位的礼部侍郎，在“生死”和“利益”面前，会做出怎样的选择。
而那北镇抚司的密档，也该想办法取出来了。夜长梦多，他必须尽快拿到魏忠贤的罪证，才能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，占据主动。
萧越深吸一口气，眼神越来越坚定。
这场仗，他必须赢。
为了先皇后的冤屈，为了北镇抚司死去的忠魂，更为了这万里河山，和那些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百姓。
他，萧越，大雍的皇帝，绝不会让魏忠贤这样的奸佞，继续祸国殃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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