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忠贤送来的补品被封存在库房的角落，像一堆精致的毒药，提醒着萧越这场暗战的凶险。
“陛下，刘医士那边有消息了。”李德全悄声进来，手里拿着一张折成细条的药方，“他说，己经设法接近了周显，还‘无意’中提起自己有祖传秘方，能治周显的顽疾。”
萧越接过药方，展开一看——上面除了几味普通药材，还在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：“周显己动心，约三日后在府中详谈。”
“很好。”萧越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，看着它化为灰烬，“让刘医士按计划行事，记住，不要急，先取得他的信任。”
对付周显这种老狐狸，只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，一点点套牢。
李德全点头应下，又道：“陈院判那边也有消息，说查到魏忠贤私通的外敌，可能是北境的蛮族部落。当年先皇后的兄长，就是查到魏忠贤给蛮族送了一批火器，才被灭口的。”
火器？
萧越心头一震。大雍的火器制造技术本就落后，魏忠贤竟敢私通外敌，输送武器？这己经不是贪赃枉法，而是通敌叛国！
“证据呢？”
“陈院判说，密档里应该有详细记录，包括交易的时间、地点和经手人。”李德全道，“只是……坤宁宫现在盯得太紧，根本没法下手。”
萧越沉默了。密档是扳倒魏忠贤最关键的证据，可坤宁宫如今是龙潭虎穴，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“再等等。”他缓缓道，“等周显这边有了进展，或许能找到机会。”
他需要一个契机，一个能引开魏忠贤注意力的契机。而周显，就是这个契机的关键。
三日后，周府。
刘医士穿着一身体面的锦袍，被管家引着走进书房。周显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，看到刘医士进来，眼皮都没抬一下，满脸倨傲。
“刘医士倒是稀客。”周显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，“太医院的人，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礼部侍郎府？”
刘医士早己得到陈默的嘱咐，知道周显为人多疑，连忙躬身笑道：“周大人说笑了。下官是听闻大人近来身体不适，恰好家传有个方子，或许能帮上忙，才斗胆前来叨扰。”
“哦？什么方子？”周显终于抬了抬眼，语气里带着审视。他这“顽疾”找了不少大夫都没治好，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。
刘医士不急不缓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：“大人请看，这是下官祖上研制的‘固本丹’，用三十七味药材秘制而成，专治肾虚体弱，固本培元。”
他打开瓷瓶，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。周显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——光是这药香，就比他吃过的那些补药纯正得多。
“这药……真有那么神？”周显还是有些怀疑。
“大人若是不信，可先试半个月。”刘医士笑得诚恳，“若是无效，下官分文不取。若是有效，再谈其他不迟。”
这话正中周显下怀。他最在乎的就是面子，若是药没用，也不至于落人口实。
“好，那就依你。”周显接过瓷瓶，掂量了一下，“若是真能治好本官的病，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“下官不敢奢求好处，只盼能为大人分忧。”刘医士适时地表现出谦卑。
两人又闲聊了几句，刘医士有意无意地提起太医院的事，说魏公公最近对陈院判盯得很紧，好像在查什么。
周显的眼神闪了闪，没接话，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。
刘医士见目的达到，便起身告辞。走出周府大门时，他悄悄松了口气——第一步，成了。
几日后，养心殿。
“刘医士说，周显己经开始吃‘固本丹’了，还说感觉不错。”李德全汇报道，“他还打探到，周显最近总偷偷摸摸地去城郊的一处别院，不知道在做什么。”
“别院？”萧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“查清楚那别院是谁的吗？”
“查了，是周显一个远房亲戚的，但早就空着了。”
“空着的别院，他老去做什么？”萧越沉思片刻，忽然道，“让刘医士想办法打听一下，那别院附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动静。”
周显做贼心虚，那别院说不定藏着他的把柄，甚至可能和当年构陷先皇后母族的事有关。
李德全刚应下，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，似乎有人在争吵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萧越皱眉。
很快，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：“陛下，不好了！魏公公……魏公公带着人闯进来了，说要……要搜查刺客！”
萧越的心猛地一沉。魏忠贤这是要干什么？
没等他反应过来，魏忠贤就带着十几个侍卫闯了进来，为首的正是王瑾。
“陛下恕罪！”魏忠贤假惺惺地躬身，“刚才有侍卫看到一个黑影闯进了养心殿，老奴担心陛下安危，只好擅自带人进来搜查，还请陛下赎罪！”
萧越看着他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侍卫，眼神冰冷。这哪里是搜查刺客，分明是来耀武扬威，试探他的！
“哦？刺客？”萧越故意咳嗽了几声，装作虚弱的样子，“朕怎么没看到？魏公公是不是看错了？”
“老奴不敢欺瞒陛下！”魏忠贤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，“那黑影速度极快，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！来人，给我搜！”
侍卫们立刻开始翻箱倒柜，书架上的书被扔了一地，桌椅被挪动，连床底都没放过。李德全急得满脸通红，却敢怒不敢言。
萧越静静地看着，手指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银匕。他知道，魏忠贤找不到刺客，说不定会故意“搜”出点什么，给他安个罪名。
果然，王瑾从书架后面拖出一个小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竟是几块碎银子和一件普通的布衣。
“公公！找到了！”王瑾大喊道，“这布衣和养心殿的规制不符，定是刺客留下的！”
魏忠贤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，看向萧越：“陛下，这……”
萧越心中冷笑。这布衣分明是他上次去坤宁宫时穿的，不知被哪个眼线看到，魏忠贤竟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栽赃！
“这布衣……”萧越故意露出茫然的神色，“好像是……李伴伴上次给杂役太监做的，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李德全立刻反应过来，连忙道：“是奴才的错！上次给小太监做衣服，不小心落在这了！害魏公公误会了，奴才该死！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往地上跪。
魏忠贤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没想到萧越和李德全会这么快找到借口，一时竟有些语塞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萧越松了口气似的，咳嗽着道，“魏公公也是为了朕的安全，快起来吧，别跪着了。”
魏忠贤看着萧越那张“纯真”的脸，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。这小皇帝的反应太镇定了，镇定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。
“既然是误会，那老奴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。”魏忠贤挥挥手，“撤！”
侍卫们很快退了出去，殿内一片狼藉。
李德全看着魏忠贤的背影，气得浑身发抖：“陛下！这魏忠贤太放肆了！竟敢在养心殿搜刺客，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！”
萧越却没生气，反而笑了：“他越是放肆，越说明他心虚。”
魏忠贤的突然搜查，绝不是偶然。说不定是周显那边有了动静，让他起了疑心，才想用这种方式逼他露出马脚。
“李伴伴，”萧越道，“让刘医士加快速度，该给周显的‘药’加点料了。”
温水煮青蛙的时间，该结束了。他要让周显彻底慌起来，慌到只能向他们求救。
而魏忠贤的这次搜查，也让他更加确定——坤宁宫的密档，必须尽快取出来。夜长梦多，谁知道魏忠贤还会想出什么阴招。
他看向窗外，天色阴沉得像要下雨。
这场仗，越来越激烈了。
但他不怕。
因为他知道，魏忠贤越是急躁，露出的破绽就越多。
而他要做的，就是抓住这些破绽，给对方致命一击。
周显，就是他抛出的第一个诱饵。
现在，就等鱼儿上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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