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春刚过，北境的积雪还没化透，军屯的训练场就热闹起来。赵毅的禁军与巴图部落的骑兵正在合练，中原的长枪阵与草原的骑射术交替上演，呐喊声震得远处的积雪簌簌往下掉。
“再来！”赵毅勒住马，对巴图的侄子巴特尔喊道。少年催马挺枪，枪尖带着草原的狠劲，却在离赵毅心口三寸处稳稳停住——那是他学的中原枪法里的“留手”。
“不错！”赵毅拍了拍他的肩，“比你阿爸当年强，既懂冲锋，也懂收势。”
巴特尔红着脸笑：“先生说，守边关不是光靠杀，得知道为啥守——为了身后的麦田，为了共学堂的钟声，也为了草原的羊群能安稳吃草。”
萧越站在瞭望台上，看着两队士兵混编演练。中原士兵教草原骑兵列阵，草原骑兵教禁军在雪地策马，铠甲碰撞声里，竟听不出谁是中原谁是草原。
“陛下，您看那处！”李德全指着靶场，只见一个西域胡商的儿子正跟着老兵学射箭，他的弓是草原的牛角弓，箭却用了中原的铁簇，一箭射中靶心，引得两边士兵齐声喝彩。
“这小子叫阿古拉，”赵毅走来禀报，“他爹去年在边关遭了马匪，是弟兄们救的。今年开春就来从军，说要‘护着商路，也护着救人的人’。”
萧越望着靶场上欢呼的身影，忽然想起三年前，边关还流传着“胡骑必反”的流言。而现在，草原的少年学中原枪法，西域的青年用混编弓箭守土，连军屯的伙房里，都常备着奶茶和麦粥，士兵们端着同一个碗，喝着不同的热汤，却暖着同一片心。
“传朕旨意，”萧越道，“在边关设‘共武堂’，让各族士兵轮训，中原的兵法、草原的骑术、西域的斥候术，都要学。告诉他们，守的不是哪一族的关，是所有人的家。”
午后，巴图带着部落的妇人送来御寒的羊毛毡，毡子上绣着中原的长城和草原的雄鹰。“这是俺们部落的心意，”巴图指着毡子，“长城挡风雪，雄鹰看远方，凑一块儿才牢靠。”
军屯的伙房立刻杀了羊，用中原的铁锅炖了草原的羊肉，加了西域的香料，分给各族士兵。巴特尔捧着碗，挨着阿古拉坐，两人用汉话夹杂着彼此的方言，聊得热火朝天。
“等雪化了，我教你套马！”巴特尔说。
“我教你认商路的标记，”阿古拉回，“将来你去西域，我请你吃最甜的葡萄！”
萧越看着这一幕，忽然对赵毅道：“你看，他们没说‘中原的马’‘西域的葡萄’，只说‘教你’‘请你’。这就是比盔甲更硬的防线。”
赵毅点头：“臣懂了。以前觉得守关靠城墙，现在才明白，靠的是人心——你护着我的羊群，我守着你的麦田，谁也离不开谁。”
傍晚的风还带着寒意，却吹不散训练场的热气。各族士兵围着篝火，中原的老兵弹起了胡琴，草原的骑兵唱起了汉歌，阿古拉则用西域的调子哼着《共乐歌》，火光映着他们的笑脸，像一幅流动的画。
萧越离开军屯时，雪己经化了大半，露出下面青黄的土地。远处的共武堂正在打地基，夯土的号子声里，中原的号子和草原的调子混在一起，竟格外齐整。
他知道，这边关的融雪下，正长出新的希望。当各族的士兵用同一支枪、守同一座关，当羊毛毡上的长城与雄鹰依偎在一起，当少年们笑着约定“互教本事”，这关口就再也不是隔绝的界碑，而是连心的纽带。
十二岁的帝王勒住马，回望那片热闹的军屯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与士兵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，像无数双手，紧紧攥着同一片土地。他知道，自己要走的路还长，但只要这边关的篝火不灭，共武堂的号子不停，这天下的安宁，就会像融雪后的土地，扎实而温暖，长出越来越多的生机。
风带着远处的歌声吹过，混着羊肉香和泥土的气息。萧越笑了，轻轻夹了夹马腹，朝着更远处的万家灯火走去。那里，有他守护的一切——麦田、羊群、葡萄藤，还有无数个盼着团圆的寻常人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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