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刚过,南境就连降暴雨,江水猛涨,眼看着就要漫过堤坝。沿岸的百姓们扛着沙袋往堤上跑,中原的农夫、草原的驻屯兵、甚至路过的西域商队,都扔下手里的活计,自发加入了护堤的队伍。
萧越披着蓑衣,站在堤坝上,看赵毅指挥士兵加固堤岸。中原的老兵们经验足,教大家如何码沙袋才结实;草原的士兵力气大,扛着沙袋健步如飞,脚下的泥浆溅了满身也不在意;西域的胡商们则把商队的骆驼牵来,驮运沉重的石料,骆驼的铃铛在雨声里叮当作响,竟成了特殊的鼓劲声。
“再加把劲!水要漫过第三级台阶了!”赵毅的吼声被雨声吞没,他索性扯开嗓子唱起了军屯的号子,“夯土实,堤岸固,保家园,护五谷……”
众人跟着唱,中原的号子、草原的调子、西域的吆喝,混在雨里,却比任何命令都管用。沙袋一层层垒上去,堤坝在众人的手底下,一点点长高、变厚。
共学堂的孩子们也来了,他们年纪小,扛不动沙袋,就提着小篮子,给大人送窝头和热水。沈书砚的鞋陷在泥里,干脆光着脚跑,裤腿卷到膝盖,露出沾满泥浆的小腿;巴特把自家的羊毛毡撕成条,递给士兵们捆沙袋,说“草原的毡子结实”;西域的孩子则举着油纸伞,给正在夯土的老人挡雨,小小的身子在风雨里摇摇晃晃,却不肯退开。
“陛下,您看那处!”李德全指着堤坝内侧,只见各族百姓正在用黏土糊缝隙,中原的妇人教大家妇人和泥才黏,草原的汉子用木槌把黏土砸实,西域的青年则把带来的树脂混进黏土里,说“戈壁的法子,防水更牢”。
萧越望着那片忙碌的身影,忽然想起三年前南境决堤时,各族百姓还在为“该先救谁的田”争执。而现在,他们踩着同一片泥浆,用着彼此的法子,护着同一段堤坝——因为他们终于明白,洪水面前,没有“你的田”“我的地”,只有“咱们的家”。
“传朕旨意,”萧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“让各州府即刻调粮调物支援南境,再派百工阁的工匠来,教大家用混编材料筑堤——中原的夯土术、草原的毡条捆扎法、西域的树脂防渗法,能用上的都用上!”
雨势渐小时,堤坝终于稳住了。江水拍打着新垒的沙袋,发出沉闷的声响,却再也越不过那道由各族人用双手筑起的防线。众人瘫坐在泥地里,互相传着水囊,中原的粗瓷碗、草原的皮囊、西域的铜壶,递来递去,盛着同一片雨水,喝进同一片热肠。
一个老农捧着水囊,对身边的草原士兵道:“多亏了你们的力气,不然这堤撑不住。”
士兵摆摆手,指着不远处的西域商队:“他们的树脂才管用,往年这处早渗水了。”
胡商老板笑着摇头:“是大家的心齐,比啥法子都管用。”
萧越看着他们互相推让,忽然觉得,这满身的泥浆比任何朝服都更庄重,这混着雨水的水囊比任何琼浆都更甘甜。因为它们见证了,当不同族群的人放下隔阂,攥紧同一只沙袋时,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。
傍晚,雨停了。夕阳透过云层,给堤坝镀上了一层金辉。孩子们在堤上插满了树枝,树枝上系着各族的信物——中原的红绸、草原的狼牙、西域的琉璃珠,在晚风中轻轻摇晃,像一串守护家园的风铃。
“这叫‘同心枝’,”沈书砚对萧越说,“先生教的,树枝缠在一起就不容易断,人也一样。”
萧越点头,弯腰从泥里捡起一块混着草屑的黏土,上面还留着几个不同的手印。他要把这块土带回京城,嵌在共学堂的墙里,让孩子们永远记得,是怎样的手,一起挡住了那场洪水。
离开堤坝时,夜色己深。百姓们点起了火把,照亮了回家的路。中原的炊烟、草原的篝火、西域商队的灯笼,在黑暗里连成一片,像一条温暖的河。
十二岁的帝王知道,这场秋汛带来的不只是灾难,更有新生。它让人们看清,守护家园从来不是某一族的事,而是所有人的责任;它让“咱们”这两个字,在泥浆里、在号子里、在孩子们的“同心枝”上,扎下了更深的根。
江风吹过堤坝,带着水汽的清凉。萧越握紧了那块带着手印的黏土,忽然明白,所谓江山永固,从来不是靠砖石垒砌的城墙,而是靠人心筑起的长堤——这道堤,用互助做土,用同心做石,能挡住最猛的洪水,能扛住最烈的风雨,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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