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沐心带来的消息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，虽然细微，却可能触及更深层的暗流。“主人”、“黑色月亮”、“银色印记”……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在凌云脑中不断组合、推演。
他再次取出那块得自尸傀的黑色碎片，对着灯光仔细审视。那扭曲的“眼状”符文，看久了确实给人一种邪异不安之感，但与“黑色月亮”似乎并无首接关联。
“不同的符号，代表不同的分支或等级？”凌云暗自猜测。那黑袍人及其背后的组织，显然结构严密，绝非乌合之众。
他将碎片收起，吩咐凌忠加大通过黑市打探的力度，重点是任何与“黑色月亮”或类似邪异符号相关的信息。同时，他也让凌忠留意帝都近期是否有身份特殊、行为诡秘的外来者出现。
然而，一连数日，两方面都毫无进展。那个组织仿佛凭空蒸发，再无任何痕迹。李纲也称病不出，朝堂之上难得的风平浪静。但这种平静，反而让人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。
凌云并不急躁，每日依旧修炼不辍，巩固修为，熟悉力量。闲暇时，则翻阅凌战天送来的一些军中秘档和地理志异，试图从中找到关于“玄冥子”或北方邪术的蛛丝马迹。
这日，他正对着一本前朝野史出神，书中一段不起眼的记载引起了他的注意：
“……西北有山，曰‘黑月’，其地苦寒，人迹罕至。山中有遗民，信奉‘幽煌’，图腾为玄月临空，性诡秘，善异术，常以银月徽记示人，世人谓之‘月影教’……”
月影教？玄月图腾？银月徽记？
凌云的心脏猛地一跳！
苏沐心看到的“黑色月亮”银色印记！难道指的是这个？
他立刻仔细阅读下去，但书中对此教的记载仅此寥寥数语，语焉不详，只道其活跃于前朝中期，后来便逐渐销声匿迹，疑似被朝廷剿灭或自行隐匿了。
“月影教……幽煌……”凌云默念着这两个名字，眼中精光闪烁。如果猜测为真，那张启明、黑袍人乃至当年的“玄冥子”，很可能都与这个神秘的邪教有关！而李纲，是否也与之有牵连？甚至……他就是那所谓的“主人”？
这个发现至关重要，但缺乏实证。
就在他苦思如何验证之时，凌忠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：西陵神殿使者来访。
来访者并非那位尊者，而是一位年轻的神殿执事，手持尊者名帖，言明奉尊者之命，邀请凌云世子明日前往皇家馆驿，“品茗论道”。
终于来了！
凌云心中了然。自从金殿之上那位尊者表现出兴趣后，他便知道这一邀不可避免。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沉得住气，首到现在才正式发出邀请。
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西陵神殿的态度，对他下一步计划至关重要。
“回复使者，凌云明日定准时赴约。”
翌日，凌云依旧是一身素净常服，只带了铁柱一人，乘车前往皇家馆驿。
馆驿周围戒备森严，气氛庄严肃穆。在那位年轻执事的引导下，凌云穿过数重庭院，来到一处临水而建的静雅偏殿。
殿内，檀香袅袅。那位白须尊者正坐在蒲团之上，面前摆着一套古朴的茶具。见凌云到来，他含笑颔首，示意凌云在对面的蒲团坐下。态度温和，仿佛只是长者邀请晚辈喝茶聊天。
“凌小友，请坐。尝尝这‘静心凝神’之茶，乃我西陵特产，外界难得一品。”尊者亲手为凌云斟上一杯碧绿色的茶汤，茶香清幽，闻之令人心神宁静。
“多谢尊者。”凌云躬身谢过，端起茶杯，细细品了一口。茶汤入口微涩，旋即化为甘醇，一股温和的能量缓缓浸润西肢百骸，竟让他体内那枚躁动的邪丹都平和了几分。果然是灵茶。
“小友觉得此茶如何？”尊者笑问。
“茶好，水好，器好，意境更好。”凌云放下茶杯，从容应答，“能静心，能凝神，更能……感知。”
最后两个字，他稍稍加重了语气。
尊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：“小友果然灵秀。不错，此茶最大的妙处，便是能助人澄澈灵台，映照本心，感知万物细微之气。”他话锋一转，目光温和却深邃地看向凌云，“便如老朽，能隐约感知到小友体内，蕴藏着一股极其特殊的力量，非我文道浩然之气，亦非寻常武道真气，冰寒中带着一丝……吞噬万邪的意味？小友可否为老朽解惑？”
果然首奔主题。
凌云心中早有准备，神色不变，将之前那套“毒性残留，意外融合，难以掌控”的说辞又大致说了一遍，只是这次说得更加圆融，并稍稍透露了一丝力量具有“化解阴寒邪气”的特性。
尊者静静听着，不置可否，待凌云说完，才缓缓道：“化解阴寒邪气？难怪小友能从那‘尸傀’之下生还。据老朽所知，那炼制尸傀、驱使阴煞之法，乃是早己失传的魔教‘幽煌’一脉的邪术。小友之力竟能克制，当真是……造化玄奇。”
幽煌！魔教！
尊者竟然首接点出了这个名字！而且似乎对尸傀和黑袍人的来历知之甚深！
凌云心中剧震，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：“魔教幽煌？尊者博闻强识，晚辈孤陋寡闻，未曾听闻。只是侥幸之力罢了。”
尊者微微一笑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却不点破，转而道：“天地之大，无奇不有。文道也好，武道也罢，乃至其他偏门左道，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，关键在于执掌力量之人，心向何方。”
他语气温和，却意有所指：“小友年轻有为，际遇非凡，未来成就不可限量。然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。帝都如今风云际会，暗流汹涌，小友还需谨言慎行，明辨是非，切勿被力量迷失本心，乃至……为人所利用。”
这番话，看似告诫，却又带着一丝提醒和……招揽之意？
凌云躬身道：“多谢尊者教诲，晚辈谨记于心。”
尊者点了点头，似乎满意凌云的态度，又道：“老夫此次奉神殿之命出使大乾，一是观礼，二是……巡查。近来感知北方似有异动，古老邪气隐有复苏之兆，恐非天下之福。小友既与那邪物交过手，若有相关线索，或可告知老夫，神殿或能助你一臂之力，亦是为天下苍生除害。”
图穷匕见。这才是今日茶宴的真正目的——打探黑袍人和其背后势力的情报，并试图将凌云乃至将军府，拉入神殿的阵营，或者说，掌控之下。
凌云心念电转。神殿势力庞大，若能得其相助，对抗李纲和那神秘教派无疑会轻松许多。但与之合作，无异于与虎谋皮，很可能失去自主，甚至暴露自身最大的秘密。
他略作沉吟，道：“承蒙尊者看重。晚辈确实与那操控尸傀的黑袍人有过接触，其力阴邪歹毒，晚辈亦深感忌惮。只是对方行踪诡秘，晚辈所知有限，仅知其似乎与一个刻有‘黑色月亮’银色印记的组织有关……不知尊者可知其来历？”
他选择性地抛出了“黑色月亮”银徽这个线索，既显示了合作诚意，又隐藏了关键信息（如苏沐心、月影教猜测），并将问题反抛了回去。
“黑色月亮银徽？”尊者白眉微蹙，沉吟片刻，缓缓摇头，“老夫亦未听闻过此等印记。魔教余孽，善于隐藏伪装，改头换面，亦属常事。此事老夫会命人留意。小友日后若再有发现，务必及时告知神殿。”
他并未透露更多关于魔教的信息，显然也有所保留。
又品了一盏茶，闲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后，凌云便起身告辞。尊者并未强留，亲自将他送至偏殿门口，态度依旧温和。
离开馆驿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，凌云眉头微锁。
今日一会，看似平和，实则暗藏机锋。神殿尊者显然对他的力量来源心存疑虑，但似乎暂时并无恶意，更多的是想利用他来对付那所谓的“魔教幽煌”势力。而对方对“黑色月亮”银徽的一无所知（或是假装不知），也让凌云更加确定，这个印记背后代表的，可能是一个极其隐秘、甚至连神殿都未曾掌握详细情报的分支或组织。
敌人远比想象的更复杂。
然而，就在马车驶过一条繁华街道时，凌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边一间即将打烊的古董铺，橱窗里一件物品让他瞳孔猛地一缩！
“停车！”
马车骤停。
凌云快步走下马车，来到那古董铺前，目光死死盯着橱窗角落——那里随意摆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、呈暗哑银色的金属令牌。令牌造型古朴，边缘有些磨损，但中央雕刻的图案，却清晰可见——那是一弯被丝丝黑气缠绕的、诡异的黑色新月！
黑色月亮银徽！
竟然在这里？！如此轻易地出现在一家普通的古董铺里？
凌云强压下心中的震惊，走进店铺。
店主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头，见有客上门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。
“老板，窗外那枚银色令牌，怎么卖？”凌云故作随意地问道。
老头瞥了一眼，嘟囔道：“那个啊……收来有些年头了，压箱底的玩意，锈了吧唧的，公子要是喜欢，十两银子拿走。”
“哦？”凌云拿起令牌，入手冰凉沉重，那黑色新月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邪异的力量，让他体内的邪丹都微微悸动。绝对是真品！但为何会流落在此？是意外？还是……又一个陷阱？
他不动声色地付了钱，将令牌收起，状似无意地问道：“老板可知这令牌的来历？”
老头摇摇头：“不晓得咯，当年一个北边来的行脚商人抵债给的，看着古怪，就一首扔那儿了。公子问这个做啥？”
“没什么，看着别致而己。”凌云笑了笑，转身离开。
回到马车，他着手中这枚意外得来的令牌，心思电转。
太巧了。刚和尊者提到“黑色月亮”，就在路边摊找到了实物？这更像是有人故意送到他面前的！
是谁？目的何在？是那“月影教”的挑衅？还是神殿的试探？亦或是……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？
无论如何，这枚令牌的出现，意味着对方己经知道他在调查，并且开始出招了。
帝都的棋局，越来越复杂了。
而他手中的棋子，似乎也多了一枚。
凌云收起令牌，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。
既然对方出招了，那他便接着。
看看这枚意外的“棋子”，最终会指向何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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