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了圣旨，凌云并未在宫中多做停留。皇帝的心思深沉难测，将他塞入北伐大军，一石数鸟。既暂时将他调离京城这个漩涡中心，避免他与李纲的矛盾过早激化；也是借他之眼，某种程度上监视或制衡威远侯赵莽——毕竟凌家在北军旧部中仍有深厚影响力；同时，也未尝不是对他能力的一次考验，甚至可能包含着“废物利用”，让他这个“纨绔”在战场上自生自灭的冷酷算计。
至于李纲，虽然没能完全掌控粮草运作（皇帝必然另派了曹安这类心腹太监监督），但能将凌云这个不断掀开他底牌的危险人物踢去前线，显然松了口气。战场，是他和李纲都可以轻易做文章的地方。
凌云快步出宫，心思电转。时间紧迫，明日卯时就要点兵出发，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做出最关键的布置。
回到将军府，他立刻召来凌忠。
“忠伯，情况有变。陛下任命我为征北大元帅威远侯麾下参军，明日清晨随军开赴北疆。”
凌忠闻言大惊：“什么？世子爷，这……北疆凶险，李相必然会在途中或军中对您不利！这太危险了！”
“危险无处不在，京城也非善地。”凌云冷静道，“离京未必是坏事。听着，时间紧迫，我交代几件事，你务必办好。”
“世子爷请吩咐！”凌忠深知事关重大，凝神倾听。
“第一，我离京后，府内一切事务由你全权处置，收缩力量，以守城为主，非必要不主动出击，保护好苏文正。”
“第二，调查不能停，但要更加隐秘。重点从李纲一党的外围人物入手，寻找弱点，逐步渗透，目标还是获取实证。但若事不可为，宁可暂停，也绝不能暴露。”
“第三，”凌云压低了声音，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冷的铁戒指，“此物诡异，与邪丹似有关联。我离去后，你设法寻找可靠的、对古物邪祟有研究的方外之人，暗中探查此物根底，但切记，绝不可轻易触碰，更不可尝试激发！一切等我回来定夺。”
“老奴记下了！”凌忠郑重接过戒指，用特制的铅盒装好，神色凝重。
“第西，”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，“让我们在北疆的人，特别是靠近冰狼部落旧址区域的，全力活动起来，收集一切关于蛮族动向、魔教活动以及……当年我父亲战败真相的线索。我会在军中设法与他们会合。”
“是！老奴立刻去安排！”凌忠领命，匆匆离去。
吩咐完最重要的事项，凌云又去见了祖父凌战天。
老将军听闻皇帝要让赵莽挂帅，而凌云担任参军，花白的眉毛紧紧皱起，良久，叹了口气：“陛下这是……既要用人，又要防人啊。赵莽是陛下的刀，稳重有余，锐气不足，打防守仗可以，奇袭漠北……他未必有那个胆魄和决断。你跟在他身边，要多看，多听，少说。军中最忌骄横，尤其是你这样的身份。”
“孙儿明白。”凌云点头。祖父虽己远离朝堂，但对局势和人物的判断依然精准。
“我们凌家在北军旧部中，确还有些香火情分。”凌战天沉吟片刻，从枕下取出一枚半块虎符状的玄铁令牌，递给凌云，“这是老夫当年随身之物，一些老部下还认得。非到万不得己，不要轻易示人。若真遇到性命攸关或可托付之人，或许能派上用场。”
凌云接过令牌，触手沉重冰凉，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：“谢祖父！”
“去吧，活着回来。”凌战天挥挥手，闭上眼睛，不再多言。老人家的担忧与期望，尽在不言中。
是夜，将军府灯火通明，凌云一边清点行装，检查兵器铠甲，一边不断接收着凌忠送来的最后情报和安排反馈。
他特意将那柄得自玄冥子洞窟的、蕴含阴煞之气的黑色短剑贴身藏好。此物虽邪，但关键时刻或能出其不意。邪丹内力在经脉中缓缓运转，消化着白日吸收的些许佛门能量，同时警惕地感应着怀中铁戒指那微弱的阴冷悸动。这东西，他决定带在身边，既是监视，也可能在绝境中兵行险着。
窗外，夜色深沉，乌云遮月，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险。
京城各方势力，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北伐和凌云的任命而暗流涌动。
宰相府内，李纲面前站着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。
“他要去北疆了，这是最好的机会。”李纲声音冰冷，“军中混乱，蛮族凶悍，让他永远留在那里。”
黑袍人发出沙哑的笑声：“相爷放心，圣教在北疆亦有不少布置。就算赵莽能挡住明面上的蛮兵，也防不住来自阴影的利刃。只是……那件‘东西’，最好能拿回来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事成之后，本相允诺之事，绝不会忘。”李纲眼中闪过贪婪与冷酷。
司礼监值房内，掌印太监曹安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烛花。
一名小太监低声禀报：“干爹，凌世子那边己经准备得差不多了。咱们的人要不要……”
曹安尖细的嗓音响起：“陛下让他去，自有陛下的道理。咱们啊，看着就行。顺便……也帮咱家看看，这位凌世子，到底是真龙还是草蛇。北疆的风沙，最能试炼成色了。”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狡黠的光芒。
这一夜，无数讯息通过密信、魔法、乃至秘术，飞向北方，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。
翌日，卯时。
京城北郊校场，旌旗招展，刀枪如林。
三万京营精锐列队肃立，鸦雀无声，弥漫着肃杀之气。
点将台上，威远侯赵莽全身披挂，威严十足。
凌云一身戎装，站在将领队列中相对靠后的位置，但他的出现，依旧引来了无数道目光——好奇、审视、轻蔑、担忧……不一而足。
赵莽进行完战前动员，令旗一挥。
“出征！”
号角长鸣，战鼓擂动！
大军开拔，如一条黑色的巨龙，缓缓向北游动。
凌云翻身上马，最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京城轮廓。
然后毅然转身，策马融入前行的大军之中。
前方，是烽火连天的北疆，是错综复杂的军旅，是暗藏杀机的阴谋，也是他“邪儒”之路的新征程。
北疆的风，己然吹来血腥的气息。
他的笔，将蘸染烽烟；他的儒，将历经兵火。
邪儒掌兵锋，征途自此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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