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章 凤凰遗卷
凤凰阁坐落在摘星峰最险处，依着悬崖而建，朱漆门扉上缠着九根赤金锁链，每根锁链上都刻着镇邪咒文。邱莹莹站在阁前，望着门楣上“凤凰阁”三个鎏金大字，只觉指尖发颤——那字迹竟与她腕间紫纹同出一辙，像是用凤凰翎羽蘸着心头血写的。
“推开门吧。”宿溪风立在她身侧，白衣被山风掀起一角，“这阁中藏着历代凤凰传人的遗物，你该看看。”
邱莹莹深吸一口气，伸手触碰门环。铜环触手的瞬间，她听见一声清越凤鸣，门扉“吱呀”自行打开。门内并非想象中的空阔，而是一座环形石殿，中央立着棵三人合抱的凤凰木，枝叶呈赤金色，每片叶子都泛着微光，像缀满了细碎的星子。
“这是凤凰木，用凤凰血浇灌了三千年。”宿溪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，“它的叶子上刻着凤凰一族的心法，你且伸手摸摸。”
邱莹莹伸出手，指尖刚碰到叶片，一道金光突然窜入眉心。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：血色苍穹下，一只凤凰被万剑穿心；一位白衣女子捧着带血的羽毛，跪在断垣前哭泣；婴儿的啼哭混着战火，被抛入滚滚溪流……
“这是……”她踉跄后退，撞在宿溪风怀里。他的手按在她后心，传来温热的安抚，“别怕，那是凤凰血脉的记忆。”
“我娘……”邱莹莹抬头，眼眶发红，“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衣女子？”
宿溪风沉默片刻，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珏：“你腕间的紫纹，与这玉珏上的纹路一样。当年凤凰劫后，我师父在废墟里找到这对玉珏，说它们本是一对，能引动凤凰血脉。另一块……”他将玉珏塞进邱莹莹掌心，“在你阿娘临终前，该是交给你的。”
邱莹莹摊开手，玉珏在阳光下泛着幽光。她忽然想起阿娘咽气前的动作——她枯瘦的手攥住邱莹莹手腕，在她腕间画了道紫纹，当时她以为是回光返照的胡闹，如今才知那是血脉封印。
“跟我来。”宿溪风引着她绕过凤凰木，来到石殿深处的石案前。石案上堆着几卷古籍，封皮是褪色的朱砂，最上面那卷写着《凤凰涅槃经》。
邱莹莹翻开第一页，墨迹未干，像是刚写好的：“凤凰者，火之精也。生于劫，焚于劫，终成劫。血脉者，承其火，渡其劫，破其劫……”她越看越心惊，书中竟详细记载了凤凰血脉的觉醒过程——第一重“引火”，第二重“燃魂”，第三重“涅槃”，而她现在，不过刚到“引火”的门槛。
“第三重涅槃……”她喃喃念出声，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是重生。”宿溪风的声音低了些，“凤凰每涅槃一次，便能脱去凡胎，得证大道。但涅槃需渡血劫——”他指了指石案下的青铜鼎，“这鼎里是历代凤凰传人的血，你若想彻底觉醒血脉，需用你的血引动鼎中血焰。”
邱莹莹后退半步，望着那口刻满狰狞兽纹的青铜鼎。鼎身渗出丝丝黑气，像有冤魂在鼎内挣扎。“血劫……会很危险吗？”
“会死。”宿溪风说得轻描淡写，“但若不渡，你永远只是个被血脉拖着走的凡人。会被嫉妒、被利用、被撕成碎片——”他突然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，“我不能看着你死，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要陪我一起？”邱莹莹抬头，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。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坚定，像座永远不会坍塌的山。
宿溪风耳尖微红，别开眼看向窗外：“我师父说过，凤凰血脉是天命所归，可天命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天命也该由人来改。”
——
深夜，邱莹莹独自坐在凤凰木下。
石殿的门虚掩着，月光从窗棂漏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。她翻着《凤凰涅槃经》，在“引火”篇停住——上面说，引火需以自身为引，燃尽三魂七魄中的“痴”与“妄”，方能唤醒血脉里的火种。
“痴……妄……”她喃喃重复，指尖划过腕间的紫纹。这纹路里藏着她的前世吗？藏着那个被万剑穿心的凤凰吗？
“在想什么？”
宿溪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抱着一床锦被，发间还沾着夜露，“夜里凉，别冻着。”
邱莹莹接过被子，闻到上面有松木香，是他常用的熏香。“宿师兄，你为什么帮我？”她忽然问，“我只是个会抄书的凡人，甚至连灵根都是觉醒的。”
宿溪风在她身旁坐下，望着窗外的星子：“三年前，我在藏经阁翻到一卷残页，上面写着‘凤凰现于青冥，血劫起于九霄’。”他转头看她，“那时我便想，若真有凤凰血脉，该是怎样的模样？首到九重天梯上，你被幻境困住却咬着牙不肯认输——”他笑了，“你眼里有光，像团烧不尽的火。”
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想起九重天梯第八层，谢昭掐住她手腕时，她腕间的紫纹突然发烫，烧穿了幻境。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不能让宿溪风失望，不能让阿娘失望，不能让所有相信她的人失望。
“或许……”她轻声说，“我就是那团火。”
——
三日后的清晨，邱莹莹站在青铜鼎前。
鼎中血焰翻涌，像团凝固的红绸。宿溪风站在她身后，手持引魂铃，铃声清越，与血焰共鸣。“记住，”他说，“无论多疼，都要守住本心。”
邱莹莹咬碎舌尖，鲜血溅在鼎沿。血焰突然暴涨，裹住她的手腕。剧痛如潮水般涌来，她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，看见自己的魂魄被拉出体外——那是“燃魂”的痛，是撕开凡胎、唤醒血脉的必经之路。
“阿娘……”她哭着喊，泪水混着血珠落下，“我不疼……我真的不疼……”
恍惚间，她看见阿娘的身影出现在血焰里。阿娘穿着蓝布衫，手里捧着药罐，对她笑：“莹莹最勇敢了，阿娘为你骄傲。”
接着是王婶，她举着《百草经》喊：“小丫头，书抄完没？王婶等你来喝糖粥！”
然后是宿溪风，他站在凤凰木下，白衣胜雪，朝她伸出手：“别怕，我在。”
邱莹莹突然笑了。她张开双臂，任血焰吞噬自己。在意识消散前，她听见凤鸣响彻九霄，看见自己的身体化作金红色的光，与凤凰木融为一体。
——
当邱莹莹再次睁眼时，她正躺在凤凰阁的软榻上。宿溪风守在榻边，见她醒来，眼中闪过狂喜：“你醒了！”
她摸了摸腕间——紫纹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枚淡金色的凤凰印记，像只振翅的小鸟。她试着引气入体，只觉有团火在丹田燃烧，比之前强十倍不止。
“我……涅槃了？”她轻声问。
宿溪风点头，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珏：“你看。”
邱莹莹摊开手，自己的半块玉珏与他手中的严丝合缝。玉珏中央浮现出一行小字：“凤凰涅槃，火不灭则道不灭。”
窗外，凤凰木的叶子突然全部竖了起来，发出清越的凤鸣。邱莹莹望着那满树金光，终于明白阿娘临终前的话——她不是凡人，她是凤凰，是火，是不灭的希望。
而此刻，青冥山脉的尽头，有团黑雾正在翻涌。黑雾中传来阴恻恻的笑声：“凤凰血脉……终于找到了。”
山风卷着黑雾扑来，却被凤凰木的金光挡在三丈之外。邱莹莹望着那团黑雾，握紧了手中的玉珏。她知道，真正的挑战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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