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安府的捕快李小乙捏着腰间褪色的令牌，蹲在断桥边对着一滩水渍发愁。上司说钱塘门内有商户被蛇妖所害，让他这个"读过书"的捕快前来取证，可他连《大宋刑统》都背不全，更别说分辨妖气。
青石砖缝里渗出几缕银白鳞光，李小乙刚掏出麻纸想拓印，指尖就被寒气冻得发颤。那水渍竟凝成条小蛇模样，在他掌心游了游，化作串水珠坠入西湖。他摸着袖中半块桂花糕——今早路过保和堂时，白娘子塞给他的，说是谢他上次帮许大夫搬药箱。
"李捕快又来查案？"卖茶翁的吆喝惊飞了柳梢白鹭。李小乙慌忙把沾着鳞粉的麻纸藏进怀里，却见茶翁笑指湖心："方才见条白蛇游进雷峰塔方向，鳞片亮得像银子，许是哪户放生的神物？"
他望着塔影发怔。怀里的麻纸还留着清苦药香，与保和堂药柜里的艾草味如出一辙。远处法海禅师的禅杖声隐隐传来，李小乙突然把麻纸揉成团，混着桂花糕屑抛进湖里。惊起的锦鲤衔着纸团沉入水底，只留下一圈圈涟漪，像极了白娘子初遇许仙时，荡漾开的那把油纸伞。暮色浸漫断桥时，我正抱着半块炊饼蹲在柳树下打哈欠。钱塘县接连发生的孩童失魂案搅得人心惶惶，县太爷把我们几个捕快撒出去排查，美其名曰"挨户走访"，实则就是让我们当街抓可疑分子。
手里的画像被风吹得哗哗响，那上头的"妖怪"画得跟庙里的门神似的，红面獠牙，可西湖边往来的不是踏青的仕女就是摇橹的船夫，连个长角的都没有。
"这位小哥，可是在寻什么？"
柔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，我嘴里的炊饼差点噎进气管。转身时撞翻了手里的醋瓶，琥珀色的醋汁在青石板上漫开，竟诡异地绕开了来人的裙角。
眼前的白衣女子撑着油纸伞，鬓边别着朵素白的栀子花。她身后跟着个挎篮的青衫丫鬟，眉眼灵动得像要从画上跳下来。最让我发毛的是女子的眼睛——明明是含笑的，却深不见底，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。
"查、查户口！"我慌忙摸出户籍册，手指在"职业"那一栏卡了壳。这女子美得不像凡人，总不能写"疑似仙女"吧？
"小女子白素贞，自西川来杭探亲。"她指尖轻点我的户籍册，墨迹未干的"妖怪画像"突然洇开一片水痕，原本狰狞的面孔竟变得模糊柔和，"听闻西湖景致甲天下，正与婢女小青同游。"
青衫丫鬟突然嗤笑出声，我才发现她的指甲泛着淡淡的青黑色。正要细问，一阵妖风卷着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，白素贞的油纸伞不知何时己罩在我头顶，伞骨上垂下的珍珠流苏扫过手背，凉得像蛇信子。
"雨大了，小哥快些避雨吧。"她转身踏入雨幕，素白裙角掠过水面时，我分明看见几片晶莹的鳞片在暮色中一闪而逝。
待我抱着户籍册追到桥洞下，那主仆二人早己没了踪影，只有满湖残荷在风雨里摇曳，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苍白手指。怀里的户籍册不知何时湿了大半，"白素贞"三个字的墨迹晕开，竟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白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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