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把苏晚的笔记本塞回枕头下时,牛皮封面的边角蹭到了枕头套的毛边,勾出根白线头。指尖还沾着纸张的潮气,凉得渗进指缝,像刚才摸过码头的黑泥 —— 她下意识蹭了蹭床单,却蹭不掉那股湿意,反而把指甲缝里的煤渣蹭到了布纹里,留下个小黑点。
手腕上的红缎发带是刚才缠上去的,怕攥在手里再掉了。缎面边缘的毛边勾住了袖口线头,她低头去扯,却越扯越紧,最后干脆放弃 —— 反正这发带早沾了黑泥,也不在乎再多道勾痕。窗外的雾又浓了些,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的灰蓝光带,在地板上拖出半截影子,像有人站在外面,把胳膊伸了进来,却没敢完全探进来。
她想洗把脸。刚才翻笔记本时,指尖沾了太多黑泥,还有罐头标签上蹭的红墨水,指腹发涩,洗干净或许能让心里舒服点。抱着这个念头,她挪到卫生间门口,老式木门 “吱呀” 一声,跟走廊木地板的闷响一模一样,听得人后颈发紧。她手一抖,差点撞上门框 —— 门后挂着个旧塑料桶,桶里堆着几个空矿泉水瓶,瓶身上都沾着点黑泥,像从湖里捞出来的,瓶底还沉着片小鱼鳞。
卫生间比房间暗多了。头顶就一盏 15 瓦的老灯泡,线吊在半空,被从窗户缝钻进来的风一吹,就绕着圈晃,墙上的影子跟着扭,像有人缩在角落跳怪舞。洗手池是水泥砌的,边缘裂着道缝,缝里嵌着煤渣和半干的鱼鳞,硬得抠不下来 —— 林野下意识用指甲抠了下,疼得她皱起眉,指尖还沾了点灰渣。水龙头是黄铜的,锈迹斑斑,开关上缠着圈旧铁丝,铁丝都快锈断了,是之前住客留下的,用来固定松动的阀门。
她把发带再缠紧些,腾出双手去拧水龙头。阀门 “吱呀” 响了一声,像老木头被掰弯,听得人牙酸。她用了点劲,水龙头终于被拧开 —— 没水,只有 “空转” 的 “咕噜” 声,像水管里有东西堵着,在拼命喘气,还带着点 “沙沙” 的摩擦声,不知道是煤渣还是别的。
“没水了?” 她皱着眉,又使劲拧了拧阀门,指节都发白了。这次终于有东西流出来了 —— 不是清水,是黑得发稠的水,像掺了煤渣的墨汁,顺着水龙头滴进洗手池,“嗒 —— 嗒 ——”,每滴下来都带着点细碎的渣子,落在池底发出 “沙沙” 的响,像小虫子在爬。
林野的手立刻缩了回来,指尖还沾了滴黑水,她赶紧蹭在裤子上 —— 黑水印在灰裤子上,格外明显,像块污渍,怎么蹭都蹭不掉。
黑水在池底慢慢积起来,黑渣子沉在下面,看得很清楚 —— 是煤渣,和她在码头、在走廊墙缝里看到的一模一样,甚至还混着点半透明的小鳞片,像从银鱼身上刮下来的,泡在黑水里,慢慢舒展开,贴在池底,像一片小指甲盖。
这不是自来水。是湖底的水,是混着煤渣和鱼鳞的湖底水。
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来,勒得她胸口发紧。她想立刻关掉水龙头,可手指刚碰到阀门,水流突然变了 —— 从黑慢慢转成赭红,不是一下子变的,是黑里慢慢透红,像血渗进墨里,还飘着点细毛,不知道是水草还是头发,混在水里,慢慢往下沉。
更可怕的是味道。
先是铁锈味,浓得呛人,像把生锈的钉子放进嘴里嚼;接着是腥气 —— 不是新鲜湖水的腥,是银鱼罐头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的腐味,还带着点湖底淤泥的湿臭,吸一口喉咙发紧,像吞了口带渣的烂鱼汁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。林野忍不住咳嗽,眼泪都呛出来了,赶紧捂住鼻子,后退了两步,后背撞到了卫生间的门,“咚” 的一声,震得头顶的灯泡晃得更厉害,墙上的影子扭得更疯了。
她不敢再看洗手池里的水,眼睛盯着水龙头,手忙脚乱地去关阀门。阀门拧到底时,水流终于停了,可卫生间里的腐味还没散,反而更浓了,像有东西在暗处慢慢发酵,钻鼻孔,绕着舌尖转,想吐都吐不出来。林野松了口气,刚想转身离开 ——
水管里突然传来 “咕噜” 声。
不是从水龙头里来的,是从墙里的水管深处传出来,“咕噜 —— 咕咚”,慢得像有人在水管里喝稀粥,还带着点 “沙沙” 的摩擦声,像鳞片刮过金属,别进花家湖:红雾七日吃记忆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别进花家湖:红雾七日吃记忆最新章节随便看!又像有人用指甲在里面抓挠,一下一下,很有规律。每响一声,水龙头的阀门就轻轻颤一下,像是里面的东西在撞门,想出来。
林野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全是汗,攥着门框的手都在抖。
她盯着水龙头的出水口,刚才流出来的铁锈水还挂在边缘,慢慢往下滴,滴在池底的黑水上,溅起细小的涟漪,把池底的鱼鳞冲得转了个圈。那 “咕噜” 声还在继续,越来越近,甚至能听到水在管里撞着管壁的声音,带着细碎的 “哗啦” 声,像有东西在水里挣扎,想爬出来。
“什么东西……” 她小声嘀咕,声音发颤,牙齿都在打哆嗦。手腕上的发带勒得太紧,她能感觉到缎面贴着皮肤,凉得像冰,脑子里突然闪过卖菜老太耳后的鱼鳞、蓝布衫老头变透明的手、雾里男孩的旧通知书 —— 这水管里,会不会也藏着 “湖里的东西”?是水鬼?还是无眼鱼?
那 “咕噜” 声又响了一阵,突然停了。
卫生间里恢复了寂静,只有头顶灯泡 “嗡嗡” 的电流声,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湖水拍岸声,“咚 —— 咕叽,咚 —— 咕叽”,慢得像在哭。林野站在原地,不敢动,耳朵贴在墙上,想听听水管里还有没有动静 —— 什么都没有,安静得可怕,像刚才的声音从没出现过,像她自己幻听了。
可她知道,那声音是真的。
她慢慢走到洗手池边,探头去看池底的水 —— 黑红色的水还在,煤渣和鱼鳞沉在下面,水面平静得像镜子,却映不出她的脸,只有一片模糊的灰,像被雾裹住了,连灯泡的光都透不进去。她犹豫了一下,伸出手指,轻轻碰了碰水面 ——
水凉得刺骨,比去年冬天在老家井里捞冰还凉。指尖刚碰到,就像有根冰针扎进去,顺着血管往上爬,爬到胳膊肘,又往后背窜,她猛地缩回手,指尖上还沾着片小鱼鳞,滑腻腻的,一甩,掉在床单上,像条死虫子。
林野再也待不下去了。她转身跑出卫生间,关上门时,还不忘用后背抵了抵 —— 好像这样就能挡住里面的东西,好像门一关上,那些黑水、那些怪声就都消失了。回到房间,她瘫坐在床边,膝盖都在软,手腕上的发带己经被攥得变了形,缎面上的煤渣蹭到了床单上,留下道灰黑色的印子,像条小虫子,爬在布纹里,怎么拍都拍不掉。
她想找老板娘报修。可脚刚沾地,又缩了回来 —— 前台空无一人的样子还在脑子里转,老板娘递钥匙时躲闪的眼神、反复叮嘱 “躲进衣柜” 的语气,都透着股不对劲。万一老板娘也是 “湖里的东西” 呢?万一她问起水的事,自己怎么说?说水龙头流黑水、流带鱼鳞的水?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?而且现在雾这么浓,招待所里静悄悄的,除了她,好像再没有别的住客,走廊里连个脚步声都没有,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。
林野抬头看向窗外,窗帘缝里的光更暗了,己经变成了深灰色,像傍晚要黑透的样子,连远处的湖水拍岸声都变沉了,“咚 ——” 的一声,隔好久才响一次,像有人在湖底敲鼓。她想起苏晚写的 “晚上灯塔的光变成了红色”,心里的不安又加剧了 —— 今晚的灯塔,会不会真的变红?变红之后,又会发生什么?会不会像苏晚说的,“湖娘在生气”,要把湖里的东西 “收” 走?
卫生间里的腐味还飘在房间里,混着雾里的腥气、旧被褥的霉味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林野不敢再靠近卫生间,也不敢再碰任何水龙头,连喝口水都不敢想 —— 她怕一拧开水壶,倒出来的也是那种黑水,那种带着鱼鳞和腐味的水。她只能坐在床边,盯着床头柜上的银鱼罐头,听着房间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声响 —— 不知道是雾里的风声,还是墙里水管的余响,又或者,是别的什么东西在暗处,盯着她,等着她靠近。
她现在才真正明白,花家湖的诡异,不止在雾里,不止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身上。还在这些看似安全的房间里,在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怪水里,在水管深处传来的 “咕噜” 声里,在每一个她以为 “正常” 的角落 —— 这些日常的地方,都藏着 “湖里的东西”,都藏着让人逃不掉的恐惧。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,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惧一点点靠近,却什么都做不了,连喊都喊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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