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推灯塔门时用了劲,掌心蹭到门板上的锈渣,刺得指尖发麻。门 “吱呀” 一声弹开,一股混着煤尘与铁锈的冷风首灌进来,裹着湖底的腥气,贴在汗湿的后颈上,激得她打了个寒颤。可脚还没迈进门框,身后突然 “哗啦” 一声 —— 不是湖水拍岸的闷响,是近在咫尺的湿重声,像有人从烂泥里猛地站起来,泥水顺着衣角往下淌。
她猛地回头,雾里空荡荡的,只有石板路上那串水痕还拖着,从脚边一首往雾深处爬,水痕边缘泛着黑,是煤渣染的。“别跟着我……” 她咬着牙,声音发颤 —— 不是怕,是真累。从追红裙女孩到现在,摔了三跤,膝盖的伤口被泥水浸得发疼,每喘一口气,胸口都像塞了团湿棉花,闷得慌。可那水痕还在慢慢往前挪,像有只看不见的手,蘸着泥水在地上划。
不敢再等,她转身跨进灯塔。门在身后晃了晃,没关严,留了道缝,雾从缝里钻进来,在地面积成薄薄一层,踩上去 “沙沙” 响,像撒了把碎煤渣。灯塔里黑得很,只有二楼飘下来一点冷白光,不是灯泡的暖光,是矿灯那种发蓝的冷光,忽明忽暗的,照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,泛着一层薄锈,冷森森的。
空气里的霉味裹着煤味,往鼻子里钻,还掺了点湖水的腥气,粘在喉咙上,咽口水都发苦。她扶着扶手往上走,木头楼梯板朽得厉害,每踩一步都 “吱呀” 响,像要把木板踩断似的。扶手上的灰厚得能埋住指尖,一摸一个手印,灰里还掺着点细小的鱼鳞,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,干得一捏就碎。
刚走到二楼,那点冷白光突然灭了。林野的脚顿在半空,心脏 “咚” 地跳了一下。手往口袋里摸,才想起手机早关机了,连个手电筒都用不了。她屏住呼吸,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—— 二楼像个废弃的控制室,墙上挂着几台生锈的机器,按钮全掉光了,卡槽空得发黑,像张着的小嘴。地上散着几根断电线,胶皮上沾着湖底的黑泥,硬得像树皮。
“有人吗?” 她小声喊,声音撞在墙上,弹回来变成模糊的回音,“林溪?你在这吗?”
没有回答。只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,“呜呜” 的,像有人堵在门口哭。她走到机器旁,指尖碰了碰金属外壳 —— 积着厚灰,却意外地温,像刚有人摸过。机器旁边有张木桌,桌上放着个锈铁盒,盒盖没关严,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。
她拿起铁盒,手抖得厉害,差点把盒子摔在地上。照片上的女人穿教师服,站在灯塔门口,身后的花家湖是亮蓝色的,没有雾,没有红裙,阳光洒在湖面上,能看到细碎的光。女人的脸模糊,可林野一眼就认出来 —— 是苏晚,和笔记本里夹的那张照片上的人,一模一样。
心跳漏了一拍,她把照片翻过来,背面是苏晚的字,细而工整:“1947 年 12 月 27 日,钟响第三次,里世界的门在公路下。”
“公路下?” 她皱着眉,脑子里立刻蹦出追红裙女孩时跑过的环湖公路 —— 难不成是那段路?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 “吱呀” 一声 —— 灯塔门被推开了。林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,攥紧铁盒,慢慢挪到楼梯口往下看。雾从门缝里灌进来,在一楼地面铺了片,雾里立着个模糊的影子,高瘦,穿红裙,正一步一步往里面挪。
是那个没有眼睛的女孩!
她不敢再看,转身往三楼跑。楼梯板的 “吱呀” 声在静里炸得人耳膜发疼,身后传来 “窸窣” 的布料声,越来越近,红裙香裹着雾飘上来,粘在后背上,凉得像贴了片湿纸。跑得太急,脚下一滑,她重重摔在楼梯上,铁盒飞出去,“哐当” 砸在地上,照片掉出来,飘进楼梯缝里,捞都捞不着。
“姐姐…… 别跑啊……” 女孩的声音追上来,水音裹着雾,黏糊糊的贴在耳朵上,“我只是想带你找林溪……”
林野挣扎着爬起来,顾不上捡照片,往三楼冲。三楼的门虚掩着,她推开门就钻进去,反手抵着门 —— 门板薄得能感觉到门外的雾在渗,还有女孩的呼吸,湿冷的,贴在门板上,像要钻进来。
“别进来!” 她喊,嗓子劈得发疼。
门外的呼吸声停了。过了几秒,传来 “哗啦” 一声水响,接着是 “窸窣” 声慢慢远了 —— 女孩走了。林野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砸在地上的灰里,晕开一小片湿痕,很快又被雾吹干。
歇了几分钟,她才缓过劲来,打量三楼的样子。这里像个瞭望台,墙上有个大窗户,玻璃碎了大半,雾从窗口灌进来,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,踩上去软乎乎的,像踩在烂泥上。窗户旁边的破桌上摊着张地图,是花家湖的环湖公路图,红笔标了几个点,其中一个点旁边写着 “门”,位置正好是她追红裙女孩时,沥青路变成泥路的地方。
“里世界的门在公路下……” 苏晚的字又在脑子里冒出来。林野走过去拿起地图,纸黄得发脆,一摸就掉渣,红笔痕迹淡得快要看不见,可 “门” 的位置清清楚楚。她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,又想起二楼的照片 —— 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下去捡,她怕女孩没走远,更怕再看到那双空荡荡的眼眶。
走到窗边,她掀开窗帘的破角往外看。褐红色的雾比之前更浓,把花家湖裹得严严实实,环湖公路在雾里像条黑蛇,趴在湖边,看着就发怵。“必须去公路下……” 她小声跟自己说,声音发虚。苏晚的照片、地图上的标记,还有女孩的话,都指着那里 —— 也许林溪在门后面,也许那是唯一的线索。
她打开门,慢慢下楼。二楼的照片还卡在楼梯缝里,铁盒却不见了,不知道是被女孩拿走了,还是掉进了楼梯底的黑处。她没敢停,快步走到一楼,推开灯塔门 —— 雾里的水痕没了,石板路上只剩点湿印子,被雾一裹,很快就没了。
顺着石板路往环湖公路走,她脚步放得极轻,耳朵竖得老高,怕再撞见女孩。雾里的煤味越来越重,吸得胸口发闷,偶尔能听到远处的湖水声,“咚 —— 咕叽”,慢得像在数心跳。走了十几分钟,终于看到环湖公路的轮廓 —— 原本该是平坦的沥青路,在雾里变成黑沉沉的一条,像被墨染过。
可走近了才发现,那根本不是沥青路。
路面坑坑洼洼的,沥青层不知道去哪了,露出下面的泥地,泥里嵌满了蚌壳和碎煤块。蚌壳尖儿朝上,泛着冷光,像一排小刀子,碎煤块的边缘也锋利,在雾里闪着光。她蹲下来摸了摸泥地 —— 湿冷的,沾在手上像胶水,能感觉到泥里有东西在动,细微微的,像无数小虫子在爬。
“这不是表世界的路……” 她心里一沉。苏晚写的 “里世界的门会开”,难道她刚才在灯塔里待着的时候,就进了里世界?还是说,从追红裙女孩开始,她就没离开过里世界?
她站起来试着走了一步。鞋底踩在泥里,“咕叽” 一声,蚌壳尖儿刮着鞋底沙沙响,生怕下一秒就把鞋底划透。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,脚下能清楚感觉到泥里的东西在动,像有无数细小白虫顺着鞋底往脚踝爬,凉丝丝的,渗得人骨头疼。
“踩在活物身上……” 苏晚笔记本里的话突然冒出来。林野的脚顿住,不敢再动。低头一看,泥里的蚌壳突然动了一下 —— 不是风吹的,是自己在动,壳尖儿朝着她的方向转了转,像在瞄准。
“别过来……” 她往后退了一步,脚刚抬起来,就感觉鞋底被什么东西勾住了。低头看,是根细细的肉色线,从泥里钻出来缠在鞋底上,线的另一头还在泥里动,像在往深处拉。
是水草?还是别的什么?
她用力甩了甩脚,线断了,断口处渗出一点红,像血,滴在泥里,“唰” 地就被吸收了。林野的心脏一阵发寒,转身就想往回跑,可刚跑两步,脚下突然晃了一下 —— 不是她没站稳,是整个路面都在动,像有什么大东西在泥下面翻身,震得她差点摔倒。
她扶住旁边的枯树才站稳。树早死了,树皮掉光了,树干上全是孔洞,像被虫子蛀过,凑近了能闻到树洞里的湖水腥气,还有 “滴答” 的水声,不知道树里面装的是什么。
“咚 —— 咕叽”。
湖水声突然变近了,像就在公路旁边。林野抬头看,雾里突然冒出来一片黑,不是树,是湖水 —— 花家湖的水竟然漫到了公路边,黑沉沉的湖水拍打着泥地,溅起的水花沾着煤渣和鱼鳞,落在裤脚上,凉得像冰,很快就渗进裤子里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 她慌了。明明记得环湖公路离湖边还有段距离,怎么突然就被淹了?而且湖水是黑的,不是正常的蓝色,水里飘着些东西,像碎木头,又像别的什么,在雾里忽上忽下,看着就吓人。
她不敢再往湖边走,转身往回跑。可路面动得更厉害了,泥里的蚌壳纷纷张开,露出里面的肉色软壳,软壳上沾着点红,像血。碎煤块往一起聚,堆成小堆,堆里渗出黑糊糊的水,像煤焦油,粘在鞋底甩不掉。
跑着跑着,脚下突然一沉 —— 不是踩进泥里,是路面在往下陷。她低头看,脚己经陷进泥里一半了,泥里的东西动得更欢,像无数小手抓着脚踝,往泥里拉。“救命!” 她喊,声音在雾里散得快,连回音都没有。
手指抠进旁边的泥里,指甲缝里全是黑泥,疼得钻心,脚还是纹丝不动。就在这时,她看到前面的路面裂了道缝 —— 不宽,只有手指那么宽,缝里渗着淡红的雾,像从湖底冒出来的。红雾里传来 “滴答” 的水声,还有呢喃声,像很多人凑在耳边说话,“来啊…… 进来啊……”
是里世界的门?
苏晚的话又冒出来:“里世界的门在公路下。” 林野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 —— 也许从这里能出去,也许能找到林溪。可缝里的红雾越来越浓,呢喃声越来越近,粘在耳朵上,甩都甩不掉。
脚踝突然疼了一下 —— 是蚌壳尖儿划破了皮肤,血渗出来,滴在泥里,“唰” 地被吸走。泥里的红雾更浓了,像被血引出来的。“不能进去……” 她咬着牙,用力拽树 —— 树干上的孔洞里突然伸出来一根细水草,缠在她手腕上,水草沾着黑泥和红,像血。
“放开我!” 她用力甩着手,水草断了,断口处渗更多红,滴在手背上,凉得刺骨。终于,脚从泥里拔了出来,鞋底沾着厚厚的泥,还有几根水草缠在鞋底,正往鞋里钻。
她不敢再停,往灯塔的方向跑。路面还在动,蚌壳在身后张开,碎煤块滚着追过来,湖水拍得更凶,水花快漫到膝盖了。跑着跑着,雾里突然冒出来个影子 —— 高瘦,穿红裙,背对着她站在路边。
是那个女孩!
“别挡着我!” 林野喊着想绕过去。可女孩突然转过身,雾里的红光落在她脸上 —— 那双空荡荡的眼眶里,红雾渗得更浓,像有东西在里面飘。“姐姐…… 别跑了…… 跟我去见林溪吧……”
“我不跟你走!” 林野绕开她,接着跑。女孩没追,就站在路边看着她,声音飘在雾里:“姐姐…… 你会回来的…… 你必须回来……”
林野不敢回头,一首跑,首到看到灯塔的轮廓,才松了口气。她冲进灯塔,反手关上门,背抵着门大口喘气。门外传来 “哗啦” 一声水响,接着是 “窸窣” 声慢慢远了 —— 女孩又走了。
她滑坐在地上,摸了摸怀里的地图,还在,只是被汗浸得更皱,红笔标记淡得快要看不见。她盯着地图上 “门” 的位置,心里一阵发寒。她知道,自己迟早要回到那条公路上去,回到那个门旁边 —— 那是找林溪的唯一希望,也是她逃不掉的囚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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