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是被冻醒的——牙齿先开始打颤，接着是肩膀，后背贴的水泥地冷得像刚从湖里捞上来的铁板，寒意顺着衣缝往骨头缝里钻，连呼吸都带着白气，呵在眼前，很快就被黑暗吞了。
她试着睁开眼，眼皮重得像粘了泥，使劲眨了好几下，才勉强看清点东西：头顶挂着盏矿灯，铁皮灯罩锈得掉渣，灯泡蒙着层黑灰，暖黄色的光昏昏沉沉的，只够照亮周围两米的范围，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。
头还在疼，像有颗湿棉花堵在脑壳里，一胀一胀的，每次呼吸都扯着太阳穴突突跳。她蜷了蜷手指，指缝里嵌满了煤渣，糙得像砂纸，一捻就碎，黑灰顺着指缝掉在地上，连点声响都没有。
“还活着……”
她小声呢喃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刚出口就被周围的静吞了。这静不是空的，是裹着声音的——一阵“嗡——”声，从走廊尽头滚过来，闷沉沉的，像台快散架的老风井，震得她胸腔发堵，连呼吸都跟着发沉。
是煤矿的风井声。
苏晚笔记本里写过的，老矿区用来通风的风井，声音能传半座山。林野心里一沉，终于敢确定——她真的掉进里世界了。表世界的矿区早废了，哪来这么清楚的风井声？更不会有这么冷、这么逼仄的走廊。
她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，手掌按在水泥地上时，才发现缝里积着浅浅的水，凉得像冰，沾在手心，很快就冻得发僵。刚一抬头，膝盖就传来一阵刺痛——裤腿破了个大口子，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，还沾着煤渣，一碰就疼得她倒抽冷气。是刚才坠落时摔的，之前光顾着怕，倒忘了疼。
扶着墙壁站起来，走廊窄得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过，砖石墙上全是抓痕。深的能看见里面的灰浆，浅的像指甲划过的印子，有的沟里嵌着黑褐色的硬块，不知道是干了的血还是煤渣，在矿灯底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。
“有人在这儿挣扎过……”
林野的心跳突然快了，指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——摸到了本硬邦邦的东西，是苏晚的笔记本。她赶紧掏出来，牛皮纸封面被煤尘染黑了大半，边缘的水痕干了，卷成硬邦邦的翘边，“苏晚”两个字快要看不见，只有封面上沾的那点湖底黑泥，还保持着的黑，像块结痂的疤。
还好，笔记本还在。
她扶着墙慢慢往前走，每一步都得先踩稳——地面的积水混着煤渣，滑得很，稍不注意就会摔。矿灯的光跟着她的脚步晃，照亮了前面更多的抓痕，有的地方甚至被抠得露出了砖石，看得出来，之前在这里的人有多绝望。
风井的嗡声越来越近，震得她耳膜发麻，连思维都跟着变慢。她想堵住耳朵，可手一离开墙，身体就晃了晃，只能又扶回去。这走廊像条没有头的蛇，前后都是黑，只有矿灯的光在中间打了个小圈，圈外的黑里，像藏着什么东西，盯着她看。
“有人吗？”
她试着喊了一声，声音刚出口就被嗡声盖了过去，连个回音都没有。只有她的脚步声，“啪嗒、啪嗒”，踩在积水里，混着风井的声音，像慢镜头里的倒计时，敲得人心里发慌。
走了十几步，她突然停住了——前面的墙上，有行模糊的字，被煤尘盖得快要看不见，勉强能认出是“安全出口”。红油漆掉得一块一块的，旁边画着个箭头，指向走廊深处。
可箭头指的方向，墙上的抓痕更密了，有的沟里还沾着暗红的印子，在矿灯底下泛着光。林野的后背突然冒冷汗——要是真的安全出口，怎么会有人在这儿抓得这么狠？难道出口后面，藏着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？
她不敢往前走，也不敢往后退，只能站在原地，听着风井的嗡声，感觉着墙壁传过来的寒意。头顶的矿灯突然闪了两下，光线一下暗下去，走廊里的黑像潮水似的涌过来，她赶紧屏住呼吸，首到灯又亮起来，手心己经全是汗，沾着煤渣，黑糊糊的。
就在这时，她听到了新的声音——不是风井的嗡声，也不是她的脚步声。很轻，“刺啦、刺啦”，像有人用指甲刮墙壁，断断续续的，混在嗡声里，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。
林野的身体瞬间僵住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她慢慢转过身，看向走廊深处的黑——矿灯的光能照到的地方，什么都没有，可那声音就是从黑里传出来的，不知道离她有多近。
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，指尖攥着冰凉的牛皮纸，稍微安心了点。可那“刺啦”声越来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偶尔还夹杂着“咚”的一声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。
“别过来……”
她小声说，声音发颤，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。后背撞到墙上，沾着的煤渣掉下来，落在衣领里，痒得她想咳嗽，却不敢——她怕咳嗽声会引来那个东西。
矿灯又闪了，这次暗了更久。再亮起来时，林野的目光突然顿住——前面的墙上，多了道新的抓痕。很浅，却很新鲜，没有被煤尘覆盖，像是刚刚才留下的。
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，转身就想跑。可脚底下一滑，整个人往前扑在地上，膝盖磕在水泥缝的煤渣上，疼得她倒抽冷气，口袋里的笔记本也掉了出来，滑进前面的积水里。
“不！”
她伸手想去抓，可走廊深处的“刺啦”声突然停了。风井的嗡声一下变得格外清晰，震得她胸腔发闷。她僵在地上，不敢动，也不敢回头，只能看着笔记本在水里慢慢被黑灰染黑，“苏晚”两个字越来越模糊。
后颈突然吹过来一股风。
带着煤尘的腥气，粗重得像野兽的呼吸，冷得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。她慢慢抬起头，矿灯的光刚好照到前面的墙——又多了一道抓痕。
作者“肆叁M”推荐阅读《别进花家湖：红雾七日吃记忆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OR1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